现下姜瑾最害怕听到这三个字,缩着肩回道:“大抵……有五条了。” 眼见公子皱眉,姜瑾无可奈何地诉苦,“公子明鉴,廿年以上的实不常见,十能存一已是大不易。” 每当这时,梅鹤庭便不再言声,灯烛照着他的侧脸,曳出一片夜色般的噤默萧瑟。 他将目光重新投回书上,抚着那些朱砂小字,一页页翻过。 姜瑾心疼主子,御史中丞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位是一块砖,谏议封驳哪样需要往哪搬,闻风而动,在朝会上表示梅少卿过于重效绩、急求成,造下的杀业太重,恐犯造物之忌。 只可惜这一回,没有司天台的僚友援应他了。 十颗重罪犯的脑袋在西市口并排斩落的时候,那群灵台郎还伶仃仃地徘徊在倒塌的司天署外,活像一群没娘的小可怜儿。 朝堂上烽火狼烟,对昭乐长公主的作为争来吵去,没个定论,到后来仅逼出唯一的共识: 司天台好歹得重建起来吧,毕竟是天家的体面,三省六部缺个茬儿算怎么回事? 恰在这当口,长公主府的长史向工部递了张账单子——不就是重建么,这钱公主府出了。 “好阔气人儿,好霸道手段!” 成玉公主还在府中一心等着陛下惩治昭乐呢,听了这个消息,差点咬碎银牙。 锦鸳卧兰草的帕子在她手中揪来拧去,这位三嫁的公主气得直委屈: “父皇偏心偏到了爪哇国,留给大皇姐的私库里有多少家当,连先帝爷也不得过问。敢情她是砸钱听响动呢,这不比撕帛砸玉气派多了?再有那身蟒,哼,更如楚霸王似的了! “秋槐,你说本宫怎么就托生不到中宫肚子里头呢,挑的男人也一个比一个短命,连梅驸马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那般齐整的男人呀,等闲断人生死,有判官坐镇的气魄,生死簿上说勾抹就勾抹了,偏又有疑狱全无的本事,啧,叫我爱得怎样好……你说,他私底下该什么样儿?” 久旷之心和开春的狸奴通灵,经不得提醒,一旦醒觉了,心上便茸茸痒痒的,越想越烧得慌。 跋扈惯了的人,难得也有哀怨的一面:“——嗳,大皇姐好福气,到底还落着七年。” 成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秋槐盯着自己的鼻尖,对此习以为常。 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一涉及长公主的事,抱怨到最后分不清是骂是夸,是怨恨还是羡慕了。 “张浃年怎样了?”成玉自己熄了没趣的念头,又强打起信心,转脸期冀地问:“大皇姐有无被气得吃不下饭?” 秋槐噎了一下,面对公主期待的眼神,眼望地砖缝: “想是的确在家中用不下饭吧,听说长公主带了张郎君,去宜春乐坊饮酒了。” “……什么,带出去了?” “带出去了。” “招摇过市的那种?” “唔,招摇过市。” 成玉听个倒噎气,突而拍案哭喊:“她想气死我!” * “阿嚏!” 宜春坊的二楼雅厢,正吹奏尺八的张浃年突然打个喷嚏,连带着乱了阮行首的琵琶音,不好意思地向长公主告罪。 宣明珠正与杨珂芝对窗闲话,隔着青铜冰鉴,转眸倚腮,两只耳珰轻晃,一种天然风流。 将养没几日,她的气色恢复得七七八八。那天骤然昏倒将迎宵吓掉了半条命,她自己过后却不当回事,只要还能走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