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抚了下孙女茸茸可爱的头顶,发话:“豫儿带着弟妹,去隔壁瞧瞧祖母给你们准备的寝舍。” 梅豫目光在祖父和父亲间逡巡一来回,点头称是。三子鱼贯而退。 那门扉一关,梅长生撩袍便在岳氏面前跪下。 “儿子大不孝,出此下策,对不住母亲。” “鹤儿快起来,”梅太太眼见老爷脸上风雨欲来,忙打圆场:“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她道,“你瞧娘今日的妆容好不好呢,多亏了你爹出主意,说我不会装假,示人以弱难免出破绽,不如反其道而行……” 梅父冷哼一声,“我不如咱们的大孝子懂得兵略妙计,知个什么。梅长生,你而今成大器了,天子圣谕领着,钦差大臣的头衔挂着,虚上委下,左右逢圆,真是不负家声啊。” 末了又补一句:“请回家的人都留不住,出息!” 第72章 回去睡觉 软刀子,历来比什么硬话都狠。 梅长生睫影轻颤,与其父如出一辙的墨眉拧成一团。“儿子领罚。” 梅夫人闻言揪了下手帕,梅父负袖睨目:“罚你,你母亲心疼。先前你的来信我看了,裁梅,我不反对,行不行得通,只管和你二叔对筹子去,我向来是不理这些庶务的。不过另有一件问你——你领下这宗差事,到底是为公多些,还是私心多些?” 梅长生默了默,那跪直的身板子透出一分倔意,回道:“儿子心中有数。” 这便是不愿说了。梅父笑一声,“是我问岔了,依我看人家并不乐意,想你也没有什么私情可奔。” 梅太太听不懂前头那些话,但这句是听懂了的,就知道老爷有气没消,说话也阴阳怪气不防头。 但哪有可着劲儿往亲儿子伤口上撒盐的道理呢,蹙眉道:“孩子好不容易回来,老爷少说两句话。鹤儿,地上凉,快起来。” 梅父免了这不肖子一顿板子,自诩已算是个慈父了,喊他起身后,别无旁事交代,摆手挥退。 梅长生起身拂开袖上灰尘,敛袖恭敬叶揖,“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 “哎……”儿子一出门,梅太太就坐回椅子唉声叹气。 梅父佯作不知,背手到门边招来管事,让他将小孙女带过来解闷,然后一抖葛丝长衫,溜溜跶跶回屋,给自己的小紫砂壶沏满茶。 做这些的时候,岳氏依旧闷头坐在那里,她学不会和人呕气,柔柔哀怨道:“方才公主殿下的那份儿生疏情景,老爷也看见了,鹤儿心里本就不受用,老爷非要把人挤对伤了才遂意。” “哼,这么样便伤了,那也成不了大气候。” 岳氏还是一人向隅,闷闷不乐,梅父轻叹一声:“若非你千辛万苦为我生下这小子,看我稀罕管哪个。” * 这厢梅长生一出来,和隔壁间的宝鸦他们招呼一声,便出府往城中的织车坊去。 他不是来回乡游玩的,桩桩件件的事都等着他定出调来,大刀阔斧地和族里的老爷叔们碰。 姜瑾迎面过来,附耳低声道:“公子,三老爷在秀丰园宴请州牧林顾远,请公子过去坐陪。” 梅长生闻言,眼里的温情褪去,“我才落脚,三叔比阜州的杨青昭还心急。招巡抚给州牧坐陪?还当我是鹤伢儿呢。” “那公子的意思……” “不去,且晾一晾他们。” 这近一个月时间,他都与宣明珠朝夕共处,虽不是时时见面,可梅长生心里清楚,她便在离自己一舷之隔的地方。而今到家了,她反而住到东郊。 才刚分别,梅长生的心已经开始空落无依。 没有她在,算哪门子的一家团圆。 这个下午,他强捺着心猿意马走完城里的几大织局,对梅家旗下的纺业有了初步了解,而后趁天还未黑,骑马去了趟青坞别墅,看一看她安顿好没有。 罗蜀和张枫被安排为别业的外围防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公子,赶忙上前见礼。中侍卫崔问亲自在外头布设岗哨,见了来人,牙花子不由发紧。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