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漠然注视着面前喧哗的场景,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安静等待着一切希冀的开始。突然,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最终落在了一处。 只见街角处站着一个少年,裹着灰扑扑的披风,就像是泥坑里打过滚的流浪小猫,耷拉着耳朵,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他。 在谢迟构建的十杀境里,除去他自己,所有陌生人都是光鲜快活的模样,他们脸上都是盈盈笑意,在虚假中喜悦中,寄托着布境者的全部希冀。 从来没有脏兮兮的小猫闯进来。 不知为何,谢迟盯着他看了许久,比起突然生起警惕,他的心中更像是有陈年的酒坛悄然裂了缝,酒气涌上鼻腔,酸涩的味道熏红了眼角。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让他几欲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喻他叫什么呢? 霎时,谢迟的眼神茫然了一瞬,已在唇齿旁的那个名字,终是无法再被说出。周遭的场景悄无声息地变换起来,而它的主人却一无所知。 角落的少年终于动了,他注视着前方的人,神情专注虔诚,一步步地走来。就像是时间的轨迹被无形地拨快,身旁人影憧憧,酒旗招摇着换了模样 少年每走一步,天色便暗一分,他眸中却神采愈盛。在他走到谢迟面前时,身后已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他眉眼弯弯,乖得不成样子。 而谢迟身旁宽阔的街道,却成了一条缀着星点的河。 有星便无月。深蓝夜幕上星河涌动,而人间的万千星光则被揉碎了,撒在了河水之上,又无意落入了少年的眼眸中。 那个孩子的一双眸子微微弯起,温和顺从,就像是流浪猫收敛了利爪,讨巧地将自己最干净的白肚皮露出来,软绵绵地往人手下蹭着。 阿谢,他们在干什么啊。只见少年好奇地轻声询问。 话音落下,谢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却又像是破开了一切迷障,恍然回了神。 他微微一愣,顺着少年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街上的男女均面若飞霞,羞涩地取了姻缘树下的红线,系上了各自的手腕。 一条短短的红绳便晃荡着,男女间却刻意落了半步,似乎比直接十指相扣多了几分遮掩的情愫。 那么细的红绳,一挣就脱。一直疲于奔命的少年想不通隐晦的爱意,他径直打破了所有暧昧,皱眉小声点评道。 谢迟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好笑,便故意唱反调道,那不是栓人的,而是系心的,这样比栓人来得长久。 少年怔愣片刻,他指了指前方,认真问道:绑上就跑不掉? 谢迟沉稳老成地点头:嗯。 只见少年狡黠地转身汇入人潮,他偷偷要来了一个线头就往那人的手腕上绑。谢迟刚想佯装生气,却见少年没看他,手中动作着,一边自顾自地低声嘀咕道。 阿谢,你若是想走,随时都能解开。 少年垂眸,认认真真地在他手腕上系了个活结,而自己腕上的,却是个极其牢固的死结。 他系好了结,只固执地握着那一根细线,屏息等待着最后的决断明明很惶恐,非得装作一副无谓的模样,眼里的紧张期待却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谢迟注视着他,看不清神色。沉默片刻,突然,他伸出手,径直拉开了线头,活结瞬间散开。 少年眸中的光骤然黯淡了下去,略显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紧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地揪着衣角,正打算说些什么蒙混过关,但在下一刻,他的心却剧烈地跃动起来,眸中竟是有了湿意 只见那人重新将红绳绕上自己的手腕,打上了与少年手上一般无二的不可解的死结。 连栓人都不会谢迟晃了晃腕上的线,挑眉笑道,还得我教? 那、那绑上了你就不走了。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 不走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他扬了扬系着红绳的手腕,转身向前走去,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后甩着,直截了当地显露着主人的好心情。 手中传来牵扯之感,谢迟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笑着跟了上去。他一直注视着少年的背影,脸上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笑意 直到,四周喧哗褪尽,他一脚踏上了一片遍布干涸血迹的焦土,身旁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村庄里浓烟滚滚,火光映天。 谢迟四周环顾着,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脑海里一片空白。随着一步步走过破败简陋的屋舍,他的眸里却无知无觉地淌下了滚烫的泪。 这是紫训山。 记忆的封锁霎时坍塌了一角,烟尘弥漫。一声声尖锐的悲鸣在耳旁呼啸着,让谢迟头痛欲裂。 快跑!别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