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三日,琼羽照例登门时,初沅的屋外已是明晃晃地守着两名狎司,限制着她的出行。 若不是提早得了柳三娘的吩咐,琼羽怕是要被拦在外边,连门都进不得。 琼羽还是头次见到这派阵仗,提着一颗心进屋后,不免担忧叹道:“但愿不是因为三娘察觉到了什么才好,不然……” 等到事情败露,以三娘的手段,她们被扒层皮都算是轻的了。 这样的道理,想来,初沅也是明白的,毕竟当年,她可是切身感受过,深有体会。 看着初沅的纤细身影,琼羽的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了那年冬日——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雪地里的少女衣衫褴褛,像个破碎的瓷娃娃一般,被丢弃在此,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是遍布的青紫淤痕,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若不细看,还真难让人发现她还活着。 直到琼羽撑伞走近,那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才勉强有了点反应——蝶翼似的睫羽轻颤,抖落下细碎冰粒,缓缓睁开的一双眼睛,也好似在冷雾中结了层薄冰,空濛剔透。 在望见琼羽之时,她显然还有些懵憕,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空洞无神,许久之后,那其间的冰层才像是慢慢消融,淌入了温柔笑意。她抬眸望着琼羽,艰涩地弯起唇角,乖巧又虚弱地唤道:“琼羽姐姐……” 声线细弱单薄,奶猫似的,只一声,便叫人心都碎了。 琼羽的心上,忽然就被这段回忆钩裂了一道口子,锯扯般的疼。 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之时,背对她而站的初沅便缓缓转过了身来。 ——美人灯下回眸,一张小脸就像是在朦胧烟雨中晕染开来,远山黛眉,瑰丽绛唇,还真是千娇百媚生,美得不可方物。 这般模样,和多年前,雪地里那个狼狈的小姑娘,渐渐重合。 像,又不像。 她盯着初沅的脸瞧,一时间,竟有些恍然。 她的欲言又止,悉数落入了初沅眼中。 初沅愣了愣,顾忌地往屋门瞧了眼,随后款步上前,牵起了她的手,低声道:“姐姐先跟我来。” 待绕过浮雕画屏走进内间,初沅回过身,安静地望着琼羽。 沉默片刻后,她握了握琼羽的手,诚挚道:“姐姐,如果要收手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初沅这话,无疑是将琼羽的迟疑和惘然,都误解成了临阵生怯。 琼羽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又怎么能轻言放弃呢?我就是有些担心,今晚会不会生变,事情能不能顺利进行。” 眼下,以柳三娘对初沅的看重,浮梦苑内的守卫怕不止这眼前可见的一处。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沅还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 “可一年里,他就来浮梦苑两次,如果你今晚不走,错失了良机,那就只能再等下次了……”琼羽低声说着,落下了一声叹息。“但你马上就要出阁,又如何等得起半年呢?”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话落,初沅缓缓俯身,裙袂随着她的动作,层叠铺地,眼见着,就要对琼羽,盈盈拜倒。 还好琼羽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堪堪避开这一大礼,“初沅,你这是要做什么?” 初沅仰首望着琼羽,声音中尤有哽咽之意:“姐姐,此次一别,你我前路均是难料。若姐姐被三娘为难,大可将一切罪责推及我一人之身,望姐姐,珍之,重之。” 她声声恳切,一字一句牵动着琼羽的情绪。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