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光禄勋是右第三品大员,要举荐必须是右第三品以上的公卿中德高望重者,司马珂不过右第六品官,而且乳臭未干,凭什么举荐一个右第三品的高官。更何况,司马珂拜羽林骑都尉,是挂在光禄勋的下面的,由下属举荐高很多级的上司,岂不是荒唐。 其次,司马珂初来乍到,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跟何充更是素未谋面,为什么会推荐何充。 王导没有说话,而是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一卷纸来,缓缓的展开,露出司马珂的那首《少年行》。 他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微微叹道:“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年轻人,血气方刚,行事只顾一时痛快,确实令人头疼。” 王悦眼中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司马珂沾染兵权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插手右第三品大员举荐之事,若是长期以往,对我等可谓不利,是否敲打一番?” 王导将手中的诗卷扔到桌上,摇摇头道:“这一君一臣,一个初掌朝政,意气风发;一个刚刚恢复宗籍,踌躇满志;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血气撞到一起,若是强行敲打,恐落庾家口实,更为不利。只能先避其锋芒,待得机缘到了再挫其锐气,徐徐图之。” 王悦心中顿时明白,两个叛逆期的少年,行事不顾后果,要是强行敲打,万一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司马珂也就罢了,司马衍毕竟是堂堂天子,若是闹出点事来,就给了颍川庾氏的借口,恐怕得不偿失。 “庾亮那厮,肚子里的荆棘不知有几斗,自从因苏峻之事撤出京师之后,一直虎视眈眈,想着怎么整治我们王家,此时不可乱了阵脚。庾家五兄弟,个个如狼似虎,你和深猷还是嫩了点,逸少更别提了,做了庾家的幕僚……” 王导说的深猷,即王允之,王导的堂侄,王家第二代的佼佼者。逸少,即王羲之,在庾亮手下做幕僚。 说来,王导也算是苦苦撑着琅琊王氏的门户,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当年自己主内,大将军王敦主外,一个掌控相权,一个掌控兵权。“王与马,共天下”,琅琊王氏如日中天。结果大好的局面因王敦作死而白白葬送,叛乱了第一次,又叛乱第二次,最后让颍川庾氏趁机崛起,甚至逐渐力压琅琊王氏,直到苏峻之乱之后才扳回一局,勉强平分秋色。 王导自己已到花甲之年,近年来身体大不如前,自己这一代的兄弟杰出一点的都被王敦祸害了,剩下的都是庸碌之辈,下一代的王氏子弟,亮眼一点的也就王悦、王允之和王羲之,却也不尽如意。而庾家的领军人物庾亮才不到五十岁,其弟庾冰、庾翼都是人杰,另外两个弟弟庾怿和庾条也不是善与之辈,而且都正在壮年。所以王导不得不忧心。 王悦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许久,王导才叹了一口气道:“司马珂要闹腾,就任其闹腾罢,其借陛下之势而狐假虎威,而陛下初掌朝政,也欲借其手立威,暂时不可撄其锋芒。再说,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又能闹腾出甚么来。” 王悦低声道:“孩儿省得。” 王导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司马珂收了四个歌姬,现今如何?” 王悦脸色变得黯然起来:“被纪家的女公子要走了。据说纪家的女公子男扮女装,与谢安同司马珂一起结了金兰之好。此次纪家,更是重金相赠,甚至以西极宝马赠之。” 王导愣了一会,满脸若有所思的神色,许久才道:“江东士族,沉寂了许久,终究是不服……。”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如今陛下初掌朝政,这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汹涌,庾家和江东士族皆蠢蠢欲动。司马珂那里,尽量不要敲打,此人虽势单力孤,但有陛下撑腰,很有成为可能搅动江湖的一条鱼。” 他又交代了一番王悦关于朝廷政事以及应对其他世家大族的事情,这才挥手示意王悦退下。 等到王悦退下时,王导脸上已是满脸的倦容。 …… 王悦退出花厅,思索着父亲说的话,一脸肃然的往前厅走去。 刚刚到前厅坐下,便有门房匆匆前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王悦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不见,让他回吴兴罢。” 那门房面露不忍之色,小声道:“此人每日前来,已连续七日。” 王悦脸上露出极为不悦的神色,怒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那里如此多的话?” 那门房不敢做声,只得怏怏而出。 司徒府门口树荫下,正站着三个人,眼巴巴的望着府门口,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身材魁梧的青衣人,正是那日司马珂在面馆所见的自称“沈三”的少年。 见到门房出来,那叫“沈三”的少年,急忙带着两个使者迎了上去。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