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夕阳却被厚厚的云层掩盖,天地间一片沉闷。 宸京坐落在云层之下,从城门外看去,仿佛与天同宽,大得看不见边际。 两匹快马从城门而入,一路向北,掠过繁华闹市直达皇城外。 季别云下马时,天边正好划过一道闪电,随即一声炸雷乍然迸开。 瞥了一眼巍峨宫城,他隐隐觉得山雨欲来,耳边也听见了不太安宁的风声。身上的旧伤有些不适,倒不是疼痛,只是阴雨天时惯常有的那种难受,仿佛有人在他骨头上倒了醋一般。 他让戴丰茂在永安门外等着,自己跟着内侍步入宫内。 季别云每回入宫都不太一样,第一回 姑且算意气风发,第二回是去挨训的,但好歹衣着得体。这一次风尘仆仆,没来得及回府上更衣,匆匆赶来,与金碧辉煌的宫廷格格不入。 待他进入文英殿时,皇帝正靠在椅子里,拿着一本奏章看得入神,神色微滞,估计是不太高兴。 他运气不好,又遇上了容易触霉头的时机。 季别云抱着那卷诉状行礼,听见元徽帝让他平身的语气顿了顿,转而问道:“你这抱着什么东西?” “回陛下,是充州百姓的联名诉状。”他站定之后才答道。 元徽帝恍然大悟,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派他去了一趟充州。放下奏章,好整以暇看向他:“既然带回来了诉状,那便证明刺史与长史死得不冤了?说来听听。” 他将诉状呈上,两名内侍一同将白练展开,皇帝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起身绕到了桌前,背着手端详起来。 季别云趁着空当道:“臣不仅查到充州官员之恶行,还发现了御史台官员与充州刺史勾连,滥用职权,欺君罔上。” 元徽帝像是没听到一般,面不改色地继续瞧着诉状,从一边走到另一边,看完之后还挥手让内侍翻出另一面。 他被晾在一旁,心中焦灼却无法催促,只得强忍着。 过了许久,元徽帝才让内侍将那卷诉状重新收好。 “你说御史台欺君罔上?自然,自然。”皇帝自问自答,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充州刺史如此为非作歹,自然是有人帮忙瞒着。” 这反应太过平静了,季别云心里越发没底。 他又道:“臣认为蔡涵并非灭门案凶手,这是臣在蔡涵家中找到的。” 他将那封从蔡涵家中搜来的书信呈了上去。 “此信应是蔡涵誊抄,字迹与蔡涵昔日笔迹相同。陛下可遣人去往大理寺牢狱,地面留有他自陈冤屈之血书。臣可以断定蔡涵被迫顶罪,实乃无辜,情急之下才抄留了一份刺史府上的书信。” 皇帝将那张信纸展开,目光扫过去,忽的轻声笑了出来。 “新帝初登大宝,朝中局势有变……好一个新帝,好一个初登大宝。”元徽帝竟笑得很是高兴,像是看见了什么笑话,“季卿,你私下也可曾如此议论过朕?” 季别云哪儿敢承认,自己其实早在心里把元徽帝和他老子都议论过许多遍了。而且他现在就觉得这皇帝好像不太正常,都这会儿了还笑得出来,难道不该又气得摔几个花瓶吗? 他恭敬垂首道:“臣不敢。” 元徽帝又笑了笑,“朕实在不知,往日里监察百官的御史台,竟监察起朕来了。躲在暗处,见势不对便给下面通风报信……谁给他们的胆子,万良傲?” 这季别云便不清楚了。 以镇国大将军的身份,根本不会参与到这些事里。他养着手底下的势力为自己所用,却也为麾下势力提供庇护,估计充州发生的这些事情,万良傲以前全然不知晓。但御史台犯了错,便等于镇国大将军有了污点,环环相扣,元徽帝这下有了万良傲的把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