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尘没得到答案,又不忍心叫醒少年,只好强忍着在床边静静站了许久。待到季别云睡熟了才无奈地舒出一口气,将已经温热的巾帕又拿去过一次冷水。有夜风从门口吹进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庭院,往日凄清寂寥之地也多了些生机。 罢了,他造的孽,是该有偿还的一日。 若是一开始就将自己身份告知季别云,少年为了不连累他,必然不肯让他插手相助,还要疏远他。 虽然如今得了报应,也好过被推开。 ** 季别云醒来时室内一片黑暗,有一点隐约天光从窗外照了进来,他心下一惊,急忙坐了起来。 这会儿什么时辰?他不是让观尘半个时辰后就叫醒自己吗?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模糊之中他根本看不清,只觉得周遭安静极了,那和尚似乎不在此处。 他摸索着下了床榻,没走几步却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片刻后突然起来的声音将他又吓了一跳:“醒了?” “观尘?你怎么睡在这儿?”季别云凝着目光看过去,依稀能分辨出一个轮廓,正伏在桌边。 僧人直起了上半身,有条不紊地先将灯烛点燃,才捧着烛台看过来,似乎是在打量他的脸色。 “感觉好些了吗?” 观尘的嗓音还带着零星睡意,有些沙哑,听得季别云心猿意马。 他确实好了许多,脑袋也不晕了,故而昨夜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涌了上来,让他不太敢与僧人直视。 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一句嗔怪的话:“车夫在山底下等了我一夜……” “你睡熟后我下去过一趟,让车夫给季宅也捎了话,你放心。”观尘站了起来,陆陆续续又点亮了几盏油灯,室内明亮了许多。 季别云瞥见地面的狼藉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供桌上空荡荡一片,看得他有些心虚。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若是寺里知道我打碎了一个菩萨金身,会不会以后都不准我踏入悬清寺一步了?” 僧人神色微讶,“不是我打碎的吗?” 季别云一愣,片刻后才回过味来,耳朵有点发烫。一边往外走,一边匆匆告辞:“那我先下山了,还要处理御史台的事呢,就不在你这儿久留了。你也别老老实实被关禁闭,好歹是大弟子,该强硬的时候就要摆一摆架子……。” 他几步跑出屋外,忽又折返回去,探出个脑袋看向里面。 僧人注意到他,也没被吓到,稀松平常地问:“怎么了?” 季别云耳朵的热意已经消了下去,将怀里揣了一夜的油纸包拿了出来。却不敢递到僧人手上,只好放在了门边摆放盆景的小桌子上。 他特意板起一张脸,道:“这是给妙慈那小孩的蜜饯,你别再没收了,下回我见到他问起来,若没交到他手上我唯你是问。” 观尘反驳的话卡在了嘴边,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 季别云没急着走,又指了指那几包东西,“还有给你的茯苓糕,你不喜欢之后便换一种,只是别扔了。” “不会扔的。”观尘认真看着他,“多谢你记挂着。” 季别云耳朵又开始发烫,赶紧转身跑走了。也不管观尘如何反应,他翻身越过廊上的栏杆跳到庭院内,径直穿过院子从院门溜了出去。 季别云一路上提心吊胆,这个时辰已经有好些和尚起床了,他东躲西藏生怕被别人发现,像极了和闺中小姐私会的狂浪之徒。直到潜行翻出了悬清寺围墙,他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他走到山脚时,山道上已有零星的香客。别人都上山,唯独他一个留着长发的从山上下来,少不得被人多看了几眼。 他羞得紧,急急忙忙找到了等在角落里的马车。却不是送他来的那辆了,而是季宅的车。 刚登上去,一掀开帘子便吃了一惊。 车内宽敞,坐了个人还摆了一只小小的桌案,其上笔墨纸砚与蜡烛俱全,而那人正在奋笔疾书。注意到他动静之后凉凉地瞥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重新写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