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入土中的棺材被重新挖了出来,崔盛劝阻的话说了一箩筐,他说会冲撞圣驾,说会不吉利,几乎就要哭着以头抢地了,但萧玄谦不为所动,他已经快要被入梦的寒意侵蚀得窒息了。 棺盖再次打开。 除了一些衣物,里面什么都没有。 所有声息在此刻消失,四野之下,只有寒风呼啸,一遍遍地割裂着他,割裂着他和老师之间的一切。 他没有死,他逃走了。 萧玄谦盯着那口空棺。 这、这这这,陛下,帝师大人他 他抛下我了。萧玄谦慢慢地道,他好像在接受一个事实,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他都想要抛下我。他是这个意思。 陛下 他的半生都在被人放弃、被人抛弃,母妃、父皇、兄弟他只是一夜荒唐留下的罪证,是一个女人一生悲剧的证词,是一件无人瞩目的遗物。他不被选择、不被看到,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从生下来开始,他就有很多错。萧玄谦忽然觉得,他等谢玟等了好多年,好像他之前的命运,都是为了等谢玟到来的只不过这样的一个人,最后也免不了曲终人散的结局。 他做错了什么?萧玄谦一直在想,有什么错,是你不能原谅我的呢? 谢玟不愿意再跟他说话了,他的性格虽然很好,但有时也是很要面子的,况且他的矜持含蓄加剧了这一点,他不愿意跟小皇帝翻脸争执。 你想怎么样?谢玟问,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你的需要不过是一种控制欲,一种满足自我的占有而已,并不是真的需要我。 不,萧玄谦气息不稳,我确实 真的需要就不会犯错。谢玟看着他道,你不能仗着我总是会原谅你,就用这种话来骗我。 萧玄谦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幽邃如渊,如果他不说的话,没有人能够在一头狼的眼神里看出他的畏惧与懦弱。 萧玄谦,谢玟忽然道,你不会是缺少我这样一个宠物吧? 他话音未落,就被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力气有些失控,几乎抱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听到小皇帝嘶哑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压抑至深的冷静里翻涌出被羞辱的痛苦。 你不要这么说。他道,别这么说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师,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第7章 谈判 晋人遭逢离乱,摔破铜镜,夫妻各执一半,作为团聚的信物。破镜重圆的信物,是为了再相见,而不是用来追悔自己的错。 谢玟被他抱得太紧,抬手抓住了萧玄谦的手腕一点点挪下来,回答道:人的报应有时来得早,有时来得晚。你想要一切,我只是一切中的一部分。而我想要的,只是能够离开任何人的自由,包括离开你。 这正是你不允许的。 萧玄谦的手被他挪下来,最后只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袖子,他从不露出受伤的姿态,但在这一刻,却难以自控地显出迷茫和黯然之情。 萧玄谦缓慢地松开手指,他注视着谢玟。 淡青的外衫披在老师的身上,像是一炉会烧尽的轻烟。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试想过,谢怀玉离开他会是怎么样的。可已在这三年里,切肤地品尝过了。 夜凉如水,谢玟陪着自己的弟子走出宫室,在紫微宫里走了一会儿,他很想离萧玄谦远一点,但却很清楚如果他离开的距离太远,小皇帝就会焦躁不安,会想办法把他拉回身边。 他也就不想费这个力气了。 回到帝王寝宫时,被安排在偏殿的简风致已经睡了,往日里十几个近侍从旁听候吩咐,今晚竟然不在,偌大的宫殿看起来孤单寂寥,只有崔盛还在帘外守着。 寝殿与前方隔着一道屏风、一道珠帘。萧玄谦跟他说要他在宫里住一阵子,说要让自己安安心,不然没办法料理国事他似乎发觉,在老师的心中,这个家国天下要比他重要得多。 谢玟不做表态,他默然地看着对方如曾经般对待他,好像两人发生过的争执、路途上的分歧,全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亡于回乡途中的周老将军能死而复生、缠绵病榻的昭阳长公主能人生重来好像他没有被眼前这个乖顺如幼犬的男人死死地压在龙榻上,几乎被他 谢玟闭上眼,他扬起唇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想,我真是一个失败的穿书者,我明明知道所有答案,却越做越错。 一直悄无声息的童童在他脑海中浮现,忍不住道:你是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