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齐钧呆了片刻,然后胡乱地擦拭了一番,被送出了谢府。他出门时天边已经露白,他猛地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似乎只有在提到九殿下时,谢大人才会惊起一点不可捉摸的波澜。 如今也是这样。 正如张则所问,冯齐钧也想到了,帝师的坚韧冷静、心胸开阔中,并不包含陛下。谢玟有一具不可碎裂的壳,没有什么攻讦压迫能够伤害到他,只有从内部瓦解,才能逐渐地摧毁。 陛下就是那个唯一可以摧毁他的人。 为此,冯齐钧不免更担心起来,他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张则所言,直到接引的宫人停步,他还出神得差点撞到德春公公的身上,连忙告罪过后,便心怀忐忑地推开了眼前的门。 殿里点着两盏烛台,一只皮毛蓬松的白色长毛猫趴在榻上,一双鸳鸯眼正对着他。冯齐钧抬起头,看到谢玟坐在灯台边披着衣服的侧影,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很古怪丑陋的木头鸟。 冯齐钧怔了片刻,跟谢玟的视线触碰了一会儿,那只木头鸟便忽然扑棱棱地飞起,朝着他撞过来。小冯大人手忙脚乱地接住,把这东西抱在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谢大人 嗯?谢玟收回手,好像刚才那事不是他干的,并且在心里默数三秒。 一、二、三 冯齐钧瞬间猛地扑到他怀里,把头埋在他怀中大哭,哭声连玉狮子都惊动了,颇为新奇地看着这个人。而谢玟也早有预料,他拿出准备好的一条帕子,适时地递给对方,听见冯齐钧哽咽地道:先生过得可好?此前究竟是去了何方?真是死而复生,还是陛下待先生怎么样?为何看着又清减了 谢玟无奈道:何时哭完? 大抵还得一刻钟吧冯齐钧边哭得打嗝边回答。 谢玟一边给小冯倒茶,一边看着对方继续哭,等到时间到了,茶温正好,他伸手抬起冯齐钧的脸颊,擦掉对方眼角的泪,道:起来。 冯齐钧依言起身,看见谢玟的衣服上全都是自己的眼泪,颇为羞愧,支吾道:先生,我是一时太、太激动 我知道。连第四个数都没撑过去,可见是分毫没变的了。谢玟看了一眼门外,是那个叫德春的太监值守,除此之外,正是侍卫换班的时候,并无他人。 冯齐钧喝了口茶,将此前朝堂中事删繁就简、说了一通,然后看着谢玟的模样,忽而又道:您确实清减了,不是我胡说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压低声音,近乎自语地道:这宫闱实在待不得,陛下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别人或许不敢猜,但我与张则,都认为陛下要让您留在宫中,就像个、像个 冯齐钧停顿了一下,看着谢玟的脸色道:男妃一样。 谢玟看过来一眼,很平静地颔首,然后道:你跟张则交情如何? 尚可。冯齐钧抹了下泪痕,眼眸明亮,我家与他家是世交,帝师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谢玟招了下手,冯齐钧立即附耳过去,他听到对方轻轻地说了一段话,脸色稍变,忍不住道:要是陛下宁愿看着您病死,也不肯放手呢? 要是他不肯,谢玟道,我们就下辈子再见了。 冯齐钧半晌没回过神来,还没等他反应,谢玟便补充道:开玩笑的,人焉有一条命死两次之理?想让他放了我,这戏还得做足一点,人道关心则乱,既然萧九这次说得满口情情爱爱、一片痴心,那就让他乱一乱吧。 冯齐钧道:我自然愿为谢先生做任何事,但光只这些,恐怕不够 我知道。谢玟伸手摸了摸跳过来让他抱着的玉狮子,就算换十个御医来摸脉都是一样的,我是真为他病了一场。 冯齐钧看着谢玟的眉目,忽然觉得一片心中酸涩,此前因为皇帝跟帝师的政见不同、决裂冷战,那期间他对陛下颇有怨言,但之后种种,又让冯齐钧觉得帝师其实并没有看错,陛下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只不过不该将谢先生囚在深宫里,说不定离了这紫微宫,一切还能变得更好些。 对了,谢玟与他谈完正事,忽然道,快到公主的生辰了吧? 冯齐钧想起解忧公主萧天湄,连连点头道:是,也就几日了。 谢玟将一个锦盒递给他,道:届时请帮我转交给湄儿。 冯齐钧道:这是为何?公主生辰,谢大人正可以出宫亲自送给公主,陛下不会不同意的 不,谢玟轻声道,那一天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