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咒一声“夭寿”,“阿嫂,你搞什么?弟兄们找你好久,你居然躲在这里。” 她一言不发,阿正掀开帘子走出去,打给唐允汇报:“找到了,在舆楼。” 唐允皱眉,“叫她听电话。” 阿正又进去,目不斜视地弯腰,把电话塞到她手里。 苏绮缓缓抬起覆在耳边。 唐允语气不悦,“别耍我,我不钟意搞花样的女人。” 她沉默应对。 实际上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鼻头与眼眶一齐发红,刚止住的泪水又在溢出,无声之中打湿双颊。 他见她不回应,心里更怒,“滚吧,别回来了。” 唐允以为她偷跑躲他,仿佛他是戏曲中强抢民女的恶霸,他才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没想到苏绮哭叫着开口,把一墙之隔的阿正都吓到。 她问:“你赶我走?是吗?” 唐允也要惊掉下巴,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形,生硬地说:“你怎么了?” 她兀自用手抹掉眼泪,讲话比刚刚面对温至臻时还要颤抖,“你能不能过来啊……” 当然能,肯定能。 唐允撑着面子,明明脚已经走出办公室,嘴里还在说:“Miss苏公然翘班,我好多事没做完。” 苏绮还在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口齿也不清晰,“你快点吧……我腿麻了……” 他骂她“没良心”,路上还是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庙街。 昏黄午后,日神与月神在云层背后交替换班,夕阳无限好,电车慢吞吞。 舆楼时隔近一年重新开门,却不迎客,只有一位穿西装的男人半跪在里间地面,以干净的衫任她胡乱擦拭眼泪与鼻涕。 苏绮好像濒临窒息的生物在水下寻找氧气,从未那样敞开心扉地依靠唐允,依靠仇人,在全港第一初恋破碎的当天。 唐允那时在想什么? 想他好像终于拥有了内心世界,世界里面有苏绮、有花衬衫、有喜怒哀乐,有她对他真心实意地需要——彼此需要,世界宣布完成塑造。 后来她终于哭累,唐允意外地没有问她缘由,或许他也心虚,讲不出口。 走出庙街后,路过711便利店,唐允走进去买一盒烟,又带上一瓶冰水,递给她敷肿起的眼睛。苏绮看到地扪牌凤梨罐头,顺便带上一罐,唐允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沉默付账,没讲什么。 马路边,车子旁,一男一女,中间立着瓶受冷落的冰水,他吸烟,她食罐头。都是中环上班族的打扮,识货的人看得出价值不菲,画面写满随意和颓丧。 唐允没看过《重庆森林》,阿正也没看过,苏绮与阿诗一起看过。 金城武吃光30罐凤梨罐头后决定忘记前女友,她认为仪式感足够庄重,肝肠寸断之时确立一个标志,逼自己去面对现实。 也许将来有一天唐允会看过这部电影,意识到苏绮今天反常原因为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1994年不必考虑。 那年秋天,钟亦琛收到一盒写着“温”字的菲林,但因缺乏更直观的证据下搜查令,只能秘密调查不发; 美兰离开沉浮几十年的香港,回广东老家相亲结婚,唐允买下美兰夜总会,更名“仙都”,生意依旧红火; 阿诗出院,续租苏绮在庙街的那间单屋,摇身变成仙都夜总会的妈妈桑,不再做皮肉生意。 又一年港姐竞选即将进入尾声,燥热的温度略微降下,苏绮与唐允在庙街消夜——一年的时间里,另外叁位之间已经萌生又寂灭了复杂恩怨,再难凑在同一张桌吃饭。 庙街延续刚刚结束的美食节氛围,啤酒大促销,各家老板都在吆喝,游客好多。唐允刚想趁乱牵她的手,就发现人不见了。 打电话肯定也听不到,他只能顺着人流走,后悔赶在周末出来。 他一路张望着找她,直到突破人群,在街口看到蹲在一边食烟的苏绮。她显然也看到他,把烟蒂踩灭,站起身来。 唐允走过去,“你好惬意,完全不找我。” 她冷静分析,“人好多,当然走出来等你。”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四处张望好蠢,不愿意承认。 苏绮指了指头顶,硕大的霓虹灯箱,写“同乐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