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硬着头皮说你穿裙子很漂亮。她抬了抬头却没说话。她眼中有道光忽地一闪马上又黯淡下来,我赶快抬头看看夜空,看看是不是反光——也许有颗流星正打哪儿经过。 我送走了蒋文韬,看看表整整十二点。毕竟是周末,这会儿睡觉有点儿早。午夜的校园并不十分安静,空气里还飘着隐隐约约的摇滚乐。我坐回电脑前,鬼使神差地就点开雅虎征友的网页,并且在选择对象一栏里选了“Man Seek Man”(男性寻找男性)。这台电脑在我宿舍的桌子上放了整整两年,老天作证我从来都没用它搜过这种东西。 记得大学二年级《Fortune77》课的老师讲过一句话:电脑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次最伟大的革命。是不是人类的我不知道,但我突然有种预感,电脑说不定就能改变我的一辈子。 我连忙关掉电脑,那些正在屏幕上罗列的名字,email,甚至还有微缩的照片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一张我自己略显变形的脸,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很大,大得有点儿夸张。 第二天礼拜六下午,我和蒋文韬在某公园爬山。我们正聊着,桐子突然给我打电话。山里的信号不好,我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终于把他的意思听清楚。蒋文韬本来站在我身边儿,听我大声地叫桐子,立刻迈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远处欣赏风景。 桐子说他今天就想回S大,他说我要不方便就不用接他,他下了地铁可以再坐公车。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照我对他的了解,这多半儿是跟小女生吵架了。 从地铁车站到S大,坐公车至少要两小时,更何况我猜他根本不清楚该坐哪趟公车。 我收起电话,蒋文韬还站在远处看风景。我尽量放慢脚步,蹓跶着走过去。我知道她不会主动问我电话谁打的是不是有事。所以我先开口说我得去接我同学,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我心里盼着她能一口回绝,可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我于是又补上一句:你下午没要紧事吧?她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赶到BART车站,桐子已经站在路边等。他熟练地拉开后车门,把包往后座上一扔,一屁股坐了进去,很自然地和蒋文韬打招呼。这不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以前在我宿舍碰上过。 我从后视镜里看桐子,他也正在看我。他冲我挤眉弄眼儿,那意思是在拿我和蒋文韬开心。我假装没看见,一心一意地开车。 当着蒋文韬的面儿,我不能问桐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谈论炳湖和大胡子教授。可我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话题。聊天儿有时竟也像是看电视剧,中间插播广告,上一集悬在那儿,没心思换台看别的。 但没过一分钟我手机就叫,不接也能猜出谁打的。我把手机递给桐子,他接过去在嘴边儿捂严实了,呜噜呜噜地说话。我把汽车音响的声音开大一些。蒋文韬扭头看窗外,左不过就是湾区那些长满黄草的山,这几个月她早该都看腻了。 桐子没讲多久就把电话还给我。我专心开车,可还是听到一句什么“爱去你自己去”之类。这下子我心里有了数,俩人大概又为了那位“林叔叔”怄气了。 方莹在旧金山有个熟人,姓林,是开中餐馆儿的。方莹的父亲前两年到旧金山某大学作过访问学者,常去中国城的中餐馆儿吃饭,一来二去的就跟这位福建来的林老板成了熟人。现在女儿也到这里留学,自然把女儿介绍给熟人,也好有个照应。 林老板我见过,四十岁上下,黑瘦精壮,眼窝深陷,是个老实巴交,土里土气——当然某些女生管这叫“有男人味儿”——的岭南人。 有一次我开车带着桐子夫妇到中国城一家超市购物,林老板正巧也在店里买东西。他正挽着袖子,从货架上往自己的购物车里搬东西,一包一包地装冰块儿的袋子,足有二十磅的大米袋子那么大。他动作灵活,大气不喘,结实的胳膊上青筋暴露,泛着黝黑的光泽。 我正欣赏他的粗胳膊,他却突然抬头看到我们,好像一脸吃惊的样子。我赶快扭头看别处,可过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不断地往这边儿看,冰袋子也不如刚才搬的利落。后来方莹也发现了他,立刻满脸带笑,快步走过去叫林叔叔。方莹也慌,手里还捧着一盒“湖北红心鲜蛋”,一根“马尾巴”在脑袋后面摇晃得好像钢上紧弦的钟摆。我这才知道,原来果然是碰上熟人了。 林老板如梦初醒,一张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