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 路飞似乎是说的有些累,抬头往树干上靠了靠,看着脑袋顶上绿莹莹的银杏叶子:“想聊啊,隔天抽了机会就想先揍丫一顿再说,也得给我这机会不是。人就怕事情太寸,那天天儿特别冷,本来都不打算出门的,后来也不知道打算出去干什么来着,然后就看到我弟和一男的,在一公园抱一块儿亲呢。” “那感觉太他妈清楚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一喜欢女的的老爷们,乍一看上去条件反射觉得真是挺膈应的,但那时等看清是我弟之后,只觉得那火气顺着脚底往上冒,感觉自己气的都快涅盘了。” “那会儿自个儿特别想冲他们喊,但是出不了声儿。特别想走过去把他俩拆开,但是迈不动脚。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有点儿像做梦那种感觉,摸不到够不着,特别无能为力。” 路飞把胳膊搭在眼睛上,但是声音没有停下来。 韩以诺几次都想让他停止这种自虐一样的回忆,但是似乎又觉得如果能说出来应该能好一点。 他非常明白这种有秘密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的感觉,那种憋屈的感觉能让自己觉得连吸一口气都比别人少二分之一的氧。 “我都能看见他了,那他亲的再怎么忘我也能看见我了。然后我弟就冲上来拉我,那表情,”路飞哽了一下,“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害怕的表情,好像是我已经嗝儿屁了似的。” “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弟那么害怕是应该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我了。不过我的确不负所托,有一瞬间都希望把自己眼睛抠出来,所以我给他说了句‘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男生长长的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情挺好猜的,我家统共四个人,我和我爸我妈见到他都特别……怎么说呢,说恨铁不成钢也好,说嫌弃也罢。你能明白这种感觉么,本来是家里人的心尖尖,突然一下就掉到了最底下,我爸见了他就骂,我妈只会哭,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直当做看不见他。” “他……那天……” 路飞说到这的时候似乎已经濒临崩溃,韩以诺几乎都看得到他脑袋顶上的那条血槽已经见底儿了。 他努力了半天也没说出“跳楼”俩字儿。 “那天实在是……我他娘的化成灰都忘不了,有一段时间每天每天做梦都是我弟给我打电话时那个委屈的声音。” 男生的声音开始抖,带着鲜明的哽咽,让人听着很不是滋味。 “我在网吧里,其实也没打游戏,那会儿哪还有心情打游戏,就盯着电脑桌面发呆。然后我弟就给我打电话。” “很难说在我知道我弟喜欢男的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又想像以前疼他一样替他说话,又知道这条路有多不被别人接受,然后还要受到我爸妈的强压,如果我不站在他们那边,我爹妈大概会崩溃到以为我也喜欢男的吧。” “我知道这样挺懦弱的,但是我当时只能躲着我弟。我也是傻逼,没想到我只要是躲着他,在这小子看来,就会觉得我厌恶他,讨厌他,不再搭理他。” “所以我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挂断,然后他就持之以恒的给我打。大概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吧。他大打小耐力就比我好,我比不过,被他整的实在没办法就接了电话。” 路飞的声音非常不稳,有间断的哽咽声:“他声音特别累……听上去,他说‘哥,你是不是现在特别讨厌我’……然后说‘我以为你和爸妈会因为爱我就原谅我,就支持我,没想到是我自己太傻逼’……” 他的声音被大段大段的呜咽声反复打断,讲话很模糊,韩以诺低头皱着眉很认真地听。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路飞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反应过来他的声音为什么一直哆嗦,还以为他是伤心……其实……大概是在……楼顶……大冬天的,他非要给我打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冻着了……” “然后他还说……‘哥,我从小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你是我哥,你要是能一直对我好那该有多好,那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再然后就没然后了。”路飞长舒了一口气,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得到他满面的泪痕。 韩以诺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不知道我弟的死我该怪谁,又自责又恨我爸妈,也恨他自己不争气。结果呢,”路飞指了指韩以诺,“还是你哥牛逼,揍得我一下就明白了。” “要是当时我家里面,有一个人能替我弟说哪怕一句话,就不会这样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觉得他怎么样,只要家人还在就行了。” “所以我听到你哥骂我的时候真是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路飞顿了顿,特别嘲讽的似笑非笑勾起唇角。 他似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继续开口说了最后几句话:“现在事已至此,我他妈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怎么没早点儿接电话……”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