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胡乱想着,脑中却似浆糊一团,乱糟糟的不成体统,却堵得人脑袋发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个宫女推门而入,手上赫然捧着一碗仍冒着热气儿的药汁。 她将药碗推至清嘉眼下,出言催促:“夫人,快请趁热喝了吧,药若凉了,功效便会大大地折损。” 清嘉觑了眼她,这宫女面生,方才在席间不曾见过,不像是慈宁宫人。 再说了,宫中服侍之人,讲究一个谨言慎行,一个奉茶奉药的宫人,如何能催促她饮药,分明有诈。 清嘉心中疑窦密布,脸上神色却稳,触手碰了碰瓷碗边缘,轻轻呼了一声,佯装纯然无知:“有些热呢。” 她脸上挂着感激甜笑,软和道:“多谢姐姐提点,待凉一些些,我便喝了。” 那宫女表情白了一瞬,眸中忧虑、不耐皆一闪而过,终究只说:“夫人趁热喝。” 巴巴盯了清嘉许久。 清嘉也不急,以手作扇,在药汁四周缓缓扇着,面上微笑始终维持,甚至与那宫女几次对望,也将她眸中焦急看得分明。 她三不五时,便心虚无比地扫一眼大门,似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她越急,清嘉越淡定。 “夫人快喝罢。” 清嘉端起药碗,低头闻了一下,然后做出干呕反胃的模样,手轻轻一抖,眼见着那碗便要摔下,却在电光石火间,被那宫女稳稳捞住,有几滴黢黑的药汁滚在她手边,却一点不在意,只说:“小心,快喝。” 真是司马昭之心。 她的仇敌是哪里寻的同伙,心思澄明得过分。 清嘉蹙着眉,捂着心口呕了一声,眼泪汪汪道:“好苦的味道,实在喝不下,劳烦姑娘与我拿点佐药的蜜饯来。” 她迟疑:“这……” 清嘉才不管,对着痰盂已呕出几口酸水来,那宫女扔下一句:“夫人稍等。” 匆匆跑开了。 听得那门吱呀闭合的声音,清嘉心头大石总算放下。 幸而不曾逼迫她,强行灌药。 虽腹中不适犹存,但这药却是不敢喝了,恰见窗边搭着个杜鹃架子,红粉绿紫,热闹婆娑,才扶着边几缓慢站起,打算将药洒了。 走到花架旁,忽闻嘭的一声,紧闭的窗扉竟开了个角。 清嘉忙望过去,恰对上一双圆圆的眼儿,是方才畅春园摔跤的小医女,紫云。 紫云皱巴巴的一张脸,双眸瞪得滚圆,指着小几那漆黑的药汁,口气焦急:“夫人,那药不能喝!” 清嘉虽早已断定此药有异,但得知自己明晃晃被人算计时,仍没忍住头顶生寒,她捧起那碗,双手是无法遏止地微微发颤。 将药汁倾倒,清嘉才吐出口浊气,问:“你可知这药是什么?” 透过细小的缝隙,传来紫云细弱的声音:“这里头有藜芦,夫人若吃了,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必然血流如注,胎儿不保。” 清嘉打了个寒颤,哑声问:“你可知,是谁要害我?” 如今宋星然恩宠正隆,权势甚嚣,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明目仗胆地害他妻儿? 是,他或许树敌不少,但在宫中都敢下杀手,想来是身份地位不凡的。 皇帝?太后?皇子们?或是宫妃么? 她脑中闪过一圈人影,都搜寻不出目标,只听紫云低声道:“我,方才,在太医署的后巷,听见孙太医与个姐姐说话,说务必要赶在案情明朗前,将藜芦水端给你喝。” “但,那古方子太医署上下早就传开了,紫云一听藜芦,便分外警醒,所以才偷偷赶来与夫人报信。” 紫云叹了口气,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幸而赶上了。” 清嘉只感慨,自己运气还算不错,信手之举,这小丫头又是个难得的心软,知恩图报。 她伸出手去,握住紫云的手,由衷道:“多谢你。” 紫云一双手虽小,却粗糙得很,伤痕老茧都有,握在清嘉柔软细嫩的手心,感触分外明显,她怯怯地抽出手,羞赧又自卑的口气:“奴婢手粗,唐突了夫人。” 清嘉笑,虚弱又温柔地问:“紫云,你可看见了,那位姐姐是何模样,体型如何,有没有什么显然特征?” 紫云歪了歪脑袋,认真回忆起来:“嗯……身材,大约比夫人你还要再高半个头,壮胖壮胖的。” 这样的宫女,阖宫上下不知几何,并不能锁定哪个。 清嘉摇了摇头,仍向她致谢,却听见紫云倏然拍了下手掌,发出好一声响,倏然心虚地捂住嘴,低声道:“我!我看见了!” “那宫女,右边眉尾有一团黑痣,她塞了一块金牌与孙太医,很是叮嘱了一阵。” 黑痣、高壮胖。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