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雯按着电报上上的地址,和梁泉江一起找到了张毅,张毅好像也接到了指示,他很客气的开着吉普车把梁泉江和王靖雯拉到了葫芦岛日侨遣返管理所,到了那里,张毅找到了负责撤侨的中国宪兵队队长,双方见面握手寒暄之后,梁泉江偷偷塞给了那个宪兵队长五十块大洋,然后说明了来意,那个宪兵队长拍着胸脯说;“我马上就让你们见到贞子,保证让她今天就能顺利地上船,省得呆在码头上受罪。” 葫芦岛码头上,挤满了等待遣返的日本侨民,中、美、苏三国的宪兵荷枪实弹地来回巡逻,海面上停泊一艘美国军舰,靠近码头的地方停着两条轮船,离登船不远的地方就是宪兵检查站,有四个宪兵检查将要登船的日本人随身携带的行李和物品,按着规定多余的东西一缕不准上船,每个人的身上只准携带一千块东北流通券,靠近登船的地方,一个中国上尉军官正低头给那些日本侨民盖章,每盖好一个印章,那个侨民就可以登上停靠在码头上的轮船。 那个宪兵队长把张毅和梁泉江、王靖雯领到了盖章的地方,等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才见到贞子和谷山涧教授夫妇排着队走了过来,梁泉江看见贞子以后,不顾一起地冲到她面前,拉着贞子的手说;“路上多保重,到家后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报个平安。” 贞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即将登船的时候见到梁泉江,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会一头扑进梁泉江的怀里,此刻,她只能强忍着泪水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你咋来了,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梁泉江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他只是一个劲地说;“你要多保重,你要多保重。” 这时候过来一个美国宪兵,想把梁泉江拉倒一边去,那个中国宪兵队长上前对他说了几句英语,那个美国宪兵裂开嘴笑了,然后挥挥手,梁泉江牵着贞子的手,把她领到了盖章的地方,那个上尉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在贞子的侨民证上盖了章,旁边的宪兵挥挥手让贞子走上了轮船,谷山涧教授夫妇紧随贞子的后面也上了船。 望着贞子的背影,梁泉江的心像刀割一样,他只能是默默地寻思,我不相信这就是永别,我不相信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两艘轮船拉响汽笛,一前一后,缓缓驶离了码头,梁泉江在岸边挥手,贞子在船上挥手,直到轮船不见了踪影,完全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贞子仍然在轮船上奋力高喊;“梁泉江,我爱你,梁泉江,我等你,梁泉江,我会让你看到我们的孩子。” 站在岸边的梁泉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贞子的喊声,就在这一刻,梁泉江的心里就如同翻滚咆哮的大海,他不敢想像贞子一个人怎样才能把孩子生下来,她又怎样一个人来抚养本来应该属于他们共同抚养的孩子。 梁泉江站在海边上大哭起来,哭着哭着,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是谁写的诗,他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天地间一片混沌,他的愁绪仿佛变成了蚕丝跟着贞子而去,他的泪水就像是变成了大海里面的波涛,拍打着贞子乘坐的轮船,他想跟贞子去,家里还有桂珍和保佳,他该怎么办呢?此时此刻的梁泉江只能是一边哭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祷告——贞子,一路平安,贞子保重,贞子我们还会相见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眼看着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入大海之中,梁泉江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此时的他好像忘记了一切,只是呆呆地看着大海,看着海面,看着潮起潮落。潮水涌上来的时候,他依然是浑然不觉地站在海水里,任凭飞溅的浪花拍打着他的大腿,海水退下去的时候,他仍然是呆呆地站在海边上,就好像只要他站在海边贞子就不会感到孤单,就好像他站在大海边上就能感受到贞子的气息,就好像贞子的手还牵在他的手里,只不过他们的拥抱方式变了个样子,是海水把他们裹在一起,让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哗、哗、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被冲上来的小鱼和小海蟹围在梁泉江脚边,游来爬去,翻滚着,又被海水冲回到大海里。 大海呦,带走我的思念吧,海风呦,把我无尽的思绪吹到你身边吧,伸手攥住咸咸的海风,那里面有我的泪水,躬身鞠一捧海水,那里面有我带去的祝福。 海鸥飞来了,它扑扇着翅膀,似乎想为远方的人儿捎去问候,好像要为梁泉江带去他对贞子挥之不去的情感,就在这大海的边上,就在这海岸线上,就在这惊涛拍岸之时,梁泉江的心里跃然涌上了奇思妙想,他好像看到了贞子牵着他们的孩子,奔跑在大海的另一侧,然后,又像一双小鸟似的,飞到了他的身边,梁泉江仰望苍穹,张开双臂,迎接着他们的到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