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是谁哭得大声谁就有理。”他沉下声吼道,“亲亲相隐都为法所容,今日你我亲人却要厮杀,说出去,虞氏在金陵还有什么脸面!” “夫主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要什么脸面?” “你不要脸面,旁人也能不要?”三夫人明显看出虞巽卿是要护着虞三郎,吼叫也大声起来,“自古衅发萧墙,九弟妹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即便夫主有错,虞氏族中若出了一个手刃兄弟的,传出去族中谁能得好?” 眼见三夫人将这事扯到了家族荣辱上,九夫人一见族老们都面色现出异样,心中也计较起来,便又哭得更大声了,“三嫂口口声声拿大道理压我,可是我一介妇人,带着一双未成人的儿女,如何拾掇得了养育之重……” “九弟妹,族中自会承起养育之任,你不必担心。”虞巽卿耐心安慰道:“今次九弟遇难,我自痛心万千,然则三弟妹所言有理,自是家族荣辱为重,今后你一门的花用如常,九弟名下的财产、庄园、各般铺子族中也会遣人好好打理,新开的那条玉矿,也给……” “二伯慎言,那玉矿已是许了人的。”虞八夫人乍然出言。 虞氏族人中,也有数人面色不豫,等虞八夫人出言后神色便更明显了,连先前出声的族老也不赞同道:“那玉脉才刚开采,本是都要填了八郎在会稽任上的花用,如今虽是砸了大把的金银进去没能听到个响,但是既然砸了,绝不能半途弃之。” 说着他便恶呸了一声,“想当初三百万钱都能买个爵位了,如今只得了个中下的考评,若知他周朝的官这么难做……” “四叔慎言。”虞巽卿沉声打断他,“八弟在任上,也有不称职之处,不然也不会被抓了……” “二伯也该慎言,夫主何时就做得不称职了?”八夫人的刻薄挑剔此时便发作了起来,替丈夫不平道:“自他八月去任上,便不曾离了会稽一步,百姓们提起他无不称道,怎么到了二伯口中还是他的不对了?” 九夫人见他们重点偏移,嚎啕道:“方才三嫂倒是说我不顾家族一体,如今来看又有谁顾忌了?兄弟的尸首横陈在前,赴宴的赴宴,争功的争功,夫主,你死得冤枉啊!这样的家族,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得下去!” 这话一出,几位族老便又商议了起来,显然,说的正是虞巽卿知晓虞九郎死讯后仍在太子府中的宴会上,思及此,众多族人也面有异色,未必不是叹他冷情。 虞巽卿心中恼怒,铁青了脸色,“我一心只为虞氏,东宫小朝廷,诸臣僚皆在,我得到消息时太子正在做什么,他在一个个问政啊!我非禽兽,忍能见兄弟哀亡?我宁做世人眼中的佞臣、弄臣,也要将虞氏拉扯起来。”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九夫人,“我宁愿弟妹与侄儿恨我,可我不能看着虞氏败落,一旦虞氏垮了,今时的享用,尽数将塌去,什么玉脉,什么庄园,没有一株草木留得住。石碏大义灭亲、赵威后出长安君质于齐,哪一个不是舍了亲缘为了大义,难道我又是为了我的私利?” 九夫人却不理会他的大义凛然,顾自哀嚎着丈夫死去后将要面对的苦楚。 虞巽卿心中烦躁更甚,妇人胡搅蛮缠,比之丈夫不好讲道理,眸光沉了沉便唤了声虞七郎。 “七郎,将我在会稽那座庄园分到你九叔门下。” 虞七郎见他此言一出,九夫人的哭声显然小了一点,而族人们也并无什么反对的举动,立即应声道:“是。” “即刻去办。” 虞七郎当即便叫来了一个亲近的长随,吩咐他去取来契书,然而九夫人仍旧哭道:“难道我便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我所求,不过一个公道,我要,也只要凶手付出代价。” 虞巽卿耐住性子劝道:“弟妹,我见九弟之哀,自是不忍,这只我给侄儿的,盼他早日成人,将来封侯拜相。” 九夫人却看向了三夫人,“衙门里未审出个结果来,我是不服。” 这便是要三夫人也许给些什么了,可是三夫人却觉得族中定然不会弃了虞三郎,她若松口才是先认罪了,急道:“九弟妹既要执着问你三伯的罪,那我也陪你等,不等出个衙门里审问的结果来,你我谁都不要离了此处。” 虞巽卿心中恨这妇人短视,便是分了财产,将来也不是拿不回,何苦非争于一时? 想着他又要开口,不妨一位族老却道:“此事还是等八郎从会稽回来决断。” 虞巽卿心中急怒,头一次族人不以他之意为首,却要等……要等他推上来的虞八郎来定?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