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申便道:“扬州富饶,又是娘子的故乡,此去娘子定当能安闲度日。” 罗茵心有牵连,只与他寻常说笑了几句,终于看到有人策马而来依旧是一身灰白的布衣,斗笠掩面。 她看得眼睛发酸,别眼揩了揩泪,廉申忙也避开视线,不令她难堪。 铮铮马蹄声踏过渡头的风浪,落在了她眼前。 方晏一下马便执着鞭向她作了一揖,“我来迟了,茵姨……” 罗茵红着眼,忙将他手扶住,声音透着哽咽,“并不迟,不迟。” 方晏生得高大,站在罗茵之前,那斗笠便形同虚设了。 他低头时,就见罗茵神色怔然,触到他视线时又扬唇笑了,“像你父亲,像了个七八分。” 然而她语气里却有几分落寞,方晏便临风摘下了斗笠,毫无遮掩地将面容现于她眼前。 她却笑着落了泪,抬手想触触他的脸,却如何也下不去手,“怎么……怎么一点……一点也不像你母亲呢?” 她语气颤颤,叫人心碎。 方晏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从来就不像他母亲,眉眼唇鼻无一处相似,可这却叫罗茵有些难过了。 “你母亲……”她颤抖着声气,终于从他凌冽似霜刃的眼睛里,探寻到一点似三春水泽般的明媚。 “伏姐姐就常如此看着我。”她和泪而笑,伸手抚着他的眼睛。 “我们写诗斗文,我输了便回回都耍赖,你母亲却从来不恼,就是这么看着我的,阿询,阿询,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母亲啊!” 她笑着低吼了一声,又哭得大声了起来。 方晏掩下沉痛的神情,温和扶着她,“茵姨,我记得母亲与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我是她的血脉延续。” 这话却安慰不了罗茵,她缩着肩,哭得肝肠寸断。 或也不是因为方晏不像伏王妃,只是她看到了他眼里的一点明媚,那是她曾经最好的时候,之后她十六年来都没有家人,再没有见到她的伏姐姐,家人尽在南阳王之案中离丧,只有她困在宫城,又被锁在脏污的淮水畔。 她心中似乎有千斤的苦痛,哭声撞进江涛里,随涛水扑岸,浇在堤上,将他们的衣摆尽数打湿。 渡口仍有行人,好奇地张望过来,以为是家人分别不舍。 廉申忙上前安慰道:“待娘子去了扬州之后,我们得闲定然要去扬州看望娘子,不必忧于这一时的离别。” 方晏摇头,示意他不必管。 而罗茵却渐渐收拾好了心绪,只是抬眼见他时实在忍不住掉泪。 “阿询,你像你父亲,这很好。”她笑道。 方晏便也扬起笑,“是,他们都说很好。” 她擦擦泪,“我……我帮不上你什么,你要顾惜好自己,长安不比金陵,权贵遍地,人物尽在,却也险恶万分,你去了万莫逞强,徐徐图之。” 方晏谦虚聆受,点头道:“茵姨的话,我都记着了。” 渡口上来往虽稀,却不乏好事者,见到他二人虽衣衫简朴却姿态优雅,相貌不凡,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探来。 罗茵便以袖擦了泪,为他把斗笠戴上,“见到你我便知足了,你母亲见到你如此,一定会高兴的,回去吧,我去了。” 方晏扶着她去到船上,“茵姨,若遇难事,定要交代齐远去办。” 船上撑船那男子忙应道:“属下定会照料好罗娘子。” 罗茵轻笑,上了船还不住看他,却又挥着手让他回去。 “阿询,你们回去吧!” 方晏也招着手送她,却一直遥看着这船变做江上一粒。 廉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若是罗娘子三年前肯由我们送走,也不会受了后头那些苦。” 他转身沉吟道:“有罗氏满门的冤情在,茵姨不会走的。” 大鸿胪罗瞻是南阳王的授业儒师,两家一直来往甚密,罗茵也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