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令忙禀道:“回陛下,神其有灵,兆不吉也。” “何时再祭?” “再待吉日。” 天子微微蹙眉,看他面色踟蹰,肃声道:“若有言,不必遮掩,下一个吉日,是西南角再起火,还是西北角再生烟?” 楚崧闻此语,心中明白天子要做这场祭祀,并非认为祭礼有用,天子可是连神医都舍得叫他放走的,一个连延寿养生都不期的帝王,怎么会以为凶兆吉兆能左右太学试。 鬼神之后,不过是人心在缠斗。 是谁京中放火,是谁将太学试卷进流言之中,是谁让这场祭祀做不成? 连他,也分不清幕后之人是谁。 “陛下,或是卷册不对,该当另择佳卷。”太史令跪地道。 天子冷笑,“是哪一份不对?索性去将三千多份卷册都拿来,一并给焚了,再有不够,往年封存的也一并取来。” 太史令闻声,再不敢抬头。 日阳高升,东北角的动静早已下去,正在场面渐僵之时,立在楚崧与左融二人身后的一个太学博士出列拜道:“陛下,臣有奏。” 天子闻声只是轻轻挥手,便有内官开口道:“当奏。” 众人视线过去,正见那博士执笏出班,朗声道:“昨夜臣在太学外救下了三个书生,遇时正是深夜,街道尚无行人,那三个书生身后却有数人追赶,皆兵刀在手,幸而臣昨夜自家中返值,尚有部曲护送,追赶之人见臣身后有势,方遁了去,那三个书生却意识混沌,臣便将他们安置下,今晨方见他们意识清明,五感灵醒,甫一见臣便高呼悔矣,求臣相救。” 此言一出,顿有蚊声起,连天子也微微俯身向前。 又听他继续道:“这三人皆是徐州人士,去年十二月抵的长安,为的正是此次太学试,而三人无一人赴考,却惊奇甚者,其中一位却在榜上有名。” 一语既出,祭台上下皆哗然。 下一刻,这博士又道出更为惊秘之语,“三位书生还告知臣,早在太学试前两日,他们便已经拿到了太学试题。” “荒唐!”天子拍案,“寒士久苦,孰人再误?” 众臣看不明白,这究竟是对谁发怒,然而两位主考官却不得不出来表态。 左融道:“回陛下,太学试题乃是诸位博士在禁□□拟,刻印后由御林军看守,至考试当日,诸博士与看守卫士无一人离开禁中,饮食皆有看护,便连臣,也是考试当日才知试题如何,如此缜密,若仍有疏漏,必不可轻忽。” 楚崧也道:“回陛下,太学取士关乎我朝文运,若卫博士所言非虚,必深察之。” 天子目光阴郁,又听下方几位重臣附和,复看向卫博士,“三位书生试题何来?又何以早日不告?” “有人比他们更早得到,三人遂以孔方换来,然考试前日惴惴其栗,不敢赴考,匆匆回乡,却在驿站听说有一人名字在榜上,心中惧甚,急忙回京,三人无胆,不敢前往衙门,只往太学告屈,却言被一博士阻拦,受唾数句,三人不敢相斗,不想才刚离开太学便被追杀,藏躲几日后,终想一搏,才叫臣遇见了。” 他每出一句,便叫此间人声沉下一分。 他身后数位博士俱面有异色,似在彼此疑猜赶走三位书生的博士是谁。 天子忽问道:“赶走他们的博士是哪一个?” “三人不识,只道是容长脸,面白,有须。” 几位容长脸的博士都面面相觑,其中几个面白的更是惊惴,然而只如此看着,实在不能辨出是谁。 天子又问:“那在榜上的,叫什么名姓?” “姓孙名显,字文普,世居扬州丹阳郡广德县,列于甲等第五十三名。” 楚崧眼中微芒闪过,五十三名,那卷册是陆十九的字迹,阅卷考官中,只有他认得那字迹。 那是个赤诚的孩子,第一眼见到自己便激动得跌了跟头。 他赫然便明白了是谁人设局,目光越过祭台上的祭炉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