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会逼迫他人,你便以为孤也是如此?” 虞少岚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冰冷的语气,却并不害怕,“他们都说,殿下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少岚也是如此以为的。” 刘呈起身,阔步来到她面前,“六娘,你欺骗了我。” 她微微一笑,“殿下,我没有骗您,我生在酉时一刻,与您命宫相克,做不了您的良娣了。” 刘呈目色越加愤怒,望着她平静的眼睛,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他喜爱的女子要离开他。 这座森严美丽的殿阁,甚至吸引不了她们。 将来至尊至贵的地位,她们也弃之如敝履。 虞少岚看到他神色渐渐痛苦,心中一痛,伸手触向他的脸,“殿下,我与您不成鸳鸯,才是一桩美谈,从来深情,无有永寿时,时日消磨,面面相对,新人纷至来,爱便生厌恶。” 刘呈抓住他,“六娘,我不会的,我会像父皇爱护母后那般对你。” “可是娘娘是中宫,是一国之母,殿下,您该爱护的是太子妃,不是侧妃。”她轻声道,“殿下,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爱您吗?去年冬日里,金陵漫天的大雪,您站在我眼前,向我伸出手来,要接我回府,那时候殿下是想要利用我,还是当真怜惜我,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在纷飞的雪中,有一双温润的眼看着我,像是我十岁那年读的诗篇,玉郎何事来江南,抱春一枝,赠我一春。 殿下,我愿意一生都留在您的身边,可是我不能让一个面目全非的我留在您身边,宫阁连绵,我怕将来夜睡难眠,我要猜忌您留在了哪座殿台,迎了哪张香帐,您又会不会喜爱他人胜过喜欢我?若如此度日,我定然面目丑陋,那时候留在殿下身边的,还是我吗?” 刘呈十指紧紧扣在她的肩上,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迹象来,然而她却如此情真,丝毫不掩饰情意。 她含泪笑了起来,姝丽至极,“殿下,我要走了,娘娘请了陛下开恩,许我离开皇宫。” 刘呈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 “要回金陵吗?” 她摇摇头,攀上他的肩,第一次与他相拥。 她落在他怀中,“殿下,我要去北境。” 刘呈将她抱得更紧,忽而也明白了她尚有未完的话,她不要这座金贵的囚笼,她更爱阔野的长天。 像是当初楚赢指着疆域图对他所说的话一样。 那时楚赢要离开长安,指着图上的山隘峡谷对他说,“阿呈,这将来是你的天下,你有不能极之处,我与敬之一一替你去看,黄山的松,东海的水,滇地的层云千里,北疆的冰雪琉璃,为你写遍山河,为你的盛世谱一卷壮丽。” 而今,他怀中的人也说出了一番一样的话。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我想去北境,为您守护边疆,为您驱除胡人,千里之外,我是您的子民。” 她握住他的手,带着引向自己的心,“我永远在您的身边。” 中庭一夕冷月,丹林不带人间露。 二人相拥着立在桂树旁,少岚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殿下,三年后的中秋,我若还活着,我会从胡人的王帐里,为您送来一封捷报。” 建始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天子下诏为东宫聘娶河东大儒柳启之女为正妃。 诏令刚从宫里出来时,楚姜与陈询站在灞桥的驿站,看着一身男子装扮的虞少岚与驿站的小吏对路引。 那小吏看向她周身行囊,只有一匹马上面驮着些包袱,便好心提醒道:“小郎君一人,只身匹马地,恐怕到不了北境。” 她对他善意一笑,并不解释。 回到楚姜身边看到她担忧的神情,才笑道:“九娘,你有丞相这般开明的父亲,我母亲却也不是狭隘的妇人,她已经派遣了家中几位武仆在下一处驿站侯我,倘若我连这一路都不能过去,怎么算得了虞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