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的妈妈对他们格外了解, 方兰对于经业一家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于是,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说了说熠熠的天赋,约了下次再聊,便转头去问柏辉声。 老一辈的陈年旧事,柏辉声听过不少。 他说,当初遗音雅社首演, 演奏者与乐器名扬四海,时常会有人慕名而来, 瞧瞧这些唐代的古董。 冯元庆他们本就是为了战争募捐,总不能恃才傲物、冷脸相迎。 因此,人来人往, 冯元庆便认识了清泠湖戏班的于经业。 清泠湖戏班也是当时热闹非凡的园子,但是有了遗音雅社之后,戏班的大主顾,总爱在于经业面前提及稀罕的十弦琴和编钟。 于鼓师好奇, 同样学的敲击乐器,所以跟冯元庆还算有共同话题。 所以,他常常来遗音雅社,见冯元庆敲钟, 就和冯元庆说钟。 见冯元庆拉二胡,就和冯元庆说合奏。 二胡和编钟都是师公在表演, 找不出第二位乐师。 方兰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笑道:这也是缘分, 让于先生帮了师公、帮了遗音雅社的忙。 有了鼓师和冯元庆合奏, 那么编钟进入遗音雅社的合奏名单,顺理成章。 戏班有戏,他就去敲鼓。 遗音雅社有演出,他就去敲编钟。 虽然不是什么声乐大家,但是他经验丰富,驾驭相似的敲击乐器,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经验丰富的鼓师,敲奏的编钟与冯元庆这样追求古韵古音的研究者不同。 他喜欢随性发挥、即兴敲奏,还能单独用编钟,敲出些昆曲、越剧常演的节奏。 按冯元庆告诉柏辉声的说法,这位鼓师时时能做雨点急急,雷声阵阵音,颇有新意。 好景不长,日军占了清泠湖,戏班子早就散了场。 遗音雅社一停演,于经业就离开了清泠湖,了无音讯。 又过了十来年,冯元庆回国。 再见面,于经业已经是西洋乐的乐师。 敲的是小军鼓,穿的是绿军装,再也不谈编钟、二胡、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旧文化,他们也就渐渐淡了交际。 钟应安静的听。 年代久远的事情,经过一代一代的转述,竟然有些民间高手、淡泊名利的味道。 或许是冯元庆先生向来心胸宽广,不与柏辉声去说别人的坏处。 又或是方兰不好谈论长辈们的过往,言辞委婉了许多。 毕竟,他明明记得,沈聆笔下的于鼓师,哪有这种仗义出手的魄力,又哪有什么新意。 总会忘记他们编排好的乐曲,临上台了胡乱一阵敲奏,弄得遗音雅社的音乐家,既心疼编钟,又得想办法补救旋律。 然而,他并未做声,仍是专注的去听方兰的回忆。 辉声说,于先生家里跟我们也算朋友了。 方兰说着这些,仿佛想起了柏辉声,视线变得温柔,既然熠熠那么有天赋,我们就上门去瞧瞧吧。 简单了解了长辈们的缘分,方兰便和熠熠的妈妈,约好了时间登门拜访。 方兰和柏辉声第一次见到熠熠的场景,时隔许久重新说出来,她的脸上都是灿烂笑意。 小小的女孩子,长得可爱,性格礼貌。 她的眼睛闪着光亮,像在夸奖自己的孩子,见到我们这些陌生人,熠熠一点儿也不怕生,甜甜的喊我们老师,还抱着她的二胡,现场给我们拉了一曲《猛虎行》。 二胡的错误演奏技法,挡不住熠熠的绝佳天赋。 乐曲结束,柏辉声不过是说了几点,熠熠心领神会,一说就通,一教就会。 再重新上手,一把品质普通的红木二胡,就在熠熠的手中,原原本本的奏出了《猛虎行》该有的旋律。 还有着柏辉声都叹服的深邃情感。 辉声说,她是个天才,她能继承冯派的衣钵。 说着说着,方兰竟然掉下了眼泪,失声啜泣道,所以辉声将师公的二胡送给了她,还叫我时不时去教导她。 大家手足无措的看着长辈哭泣。 想来那时候柏辉声身体就不太好,只能让方兰时不时登门,去教导一位天赋极佳的名誉弟子。 樊成云见她这样,拿过纸巾递给她。 方兰眼眶通红,垂着头一言不发。 樊成云只能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辉声后继有人,你得高兴才是。别太难过了。 可是,这话又触及了方兰的伤心事,她一时难以克制的哭出声,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痛苦。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