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一条性命,居然如此值钱。惊过之后他恢复理智,正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财产,结果李三爷过来,告诉他公司沉了一条船。 金鹤亭听过之后,白脸更白了。 烟土生意在近几个月内是指望不上了,不赔就是好样的。他想出去借钱,哈代先生越有越吝,可以忽略不计;叶雪山也有钱,然而新近把几百万财产全投在了公司里面,就算有相助之心,怕也是有心无力。金鹤亭想不出自己能从哪里借来七八十万,又不舍得出卖名下产业,所以就终日担惊受怕唉声叹气,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这日下午,天下飘起鹅毛大雪。金鹤亭把家中女人召集起来凑成一桌麻将,百无聊赖的消遣光阴。正是娱乐之时,林子森忽然来了。 林子森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皮袍子,头上身上都是雪花,站在金鹤亭面前一躬身,他和和气气的说道:“刚听说您回来了,我过来瞧瞧您。” 金鹤亭知道他不是一般伙计,在叶雪山那里能当家,所以也不怠慢:“大雪天的,何苦特地跑一趟。子凌还好啊?” 林子森低头答道:“我们少爷出了疹子,正在家里养着呢。” 金鹤亭点了点头,然后长叹一声:“我没出过疹子,等他好了,我再去看他。没大事吧?” 林子森笑着一摇头:“没大事,疹子正退着呢,过两天就能消干净了。” 金鹤亭又叹了口气,心思一个劲儿的往钞票上跳。别有用心的又看了林子森几眼,他忽然起了兴致,很想和对方谈谈。 “你知道我的事吧?”他开口问道。 林子森正在筹划着把话题往这方面引,没想到金鹤亭更主动,心中便是一喜:“知道,金先生有法子了吗?” 金鹤亭神情落寞的垂下眼帘:“我有个屁!” 79 79、第四步 ... 金鹤亭现在挺看得起林子森,所以愿意向他倾吐心事,顺便看看能不能换几个主意回来,反正他自己是已经把脑袋想空了。 两人躺在烟榻上,金鹤亭慢悠悠的说,林子森慢悠悠的听。烟灯一照烟气一熏,室内凭空生出了封闭温暖的意思,正适合讲心事说秘密,不亲近的人躺下来吸上几个烟泡,也亲近了。 金鹤亭说完了一席话,林子森推开面前烟枪,无声的笑了一下:“金先生,您是个最有办法的人,可是听了方才您的话,我看您这回是真着急了。” 金鹤亭像个人精似的,一听这话,立刻感觉对方语气不对,但是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这还有假急的?我现在连日租界都不敢出了!那边有兵有枪又有理,我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肯定绕着他走!你别光顾着听,有主意说说看!” 林子森欠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然后垂下眼帘,又是一笑:“弄钱的主意,我的确是有,不过是个缺德主意,您要听吗?” 金鹤亭身为一名租界大流氓,这些年来一直以缺德为生,所以听了这话,满不在乎:“说!” 林子森叹了口气,躺回原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金鹤亭静静听着,越听心里越惊。及至林子森说完了,他吸进最后一口鸦片烟,然后咂摸着滋味,直过了半晌才出声音:“你……和叶子凌有仇?” 林子森摇了摇头:“没仇。” 金鹤亭慢慢的伸手端起茶壶,就着壶嘴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缓缓流入肠胃,他的脑筋渐渐开始活动:“恨他?” 林子森换了个姿势,靠在墙壁半躺半坐。手指灵活的摆弄着一根烟签子,他转脸望向金鹤亭:“我不恨他,我是爱他。” 金鹤亭狐疑的看他,看着看着也坐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森闭上眼睛仰起头来,飘飘然的生出了醉意:“他是我儿子。” 此言一出,他睁开了眼睛,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这话是怎么来的?怎么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 瞬间的震惊过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忽然熨帖起来。一切都荒唐而又合理了,他甚至暗暗生出了复仇的快感。对,他想,就这么说! 金鹤亭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特意用小指挖了挖耳朵,然后问道:“谁是你儿子?” 林子森满足的一笑:“叶子凌,是我儿子。” 金鹤亭的白脸上显出了失神傻相:“你开什么玩笑?” 林子森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压低了声音:“我小时候是在叶家长大的,和叶太太好上的时候,我才十二。”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