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粒糖丸之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尹秋方才醉酒的模样。 桃粉含笑的脸,眼角染的那点红。 师叔把我捡回来,我就是师叔的人。 满江雪还在看那糖丸。 她的人。 她的? 糖衣在指腹的温度间化作了一滩水,满江雪抬起手,尝了尝那味道。 很甜。 孟璟熬好了药,端着药汤从厨房穿过了庭院,行到二楼时,瞧见陆怀薇推门而出,咳的脸色煞白。 师姐怎么起了?孟璟快步迎上去,神情透着关切。 骨头都躺酥了,陆怀薇接过汤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完,说,人来了没有? 什么人?孟璟问。 陆怀薇朝楼下看了一眼,拢了拢肩上的厚袍,没细说,只哑着嗓子道:去将师叔请到议事大厅,有要事。 孟璟应了声好,抬手将药碗接了回去,她挪动步子要走,却听陆怀薇问道:你袖中藏了什么东西?瞧着红艳艳的。 孟璟身形一顿,若无其事地垂下了手,说:没什么,一本朱封册子。 册子?陆怀薇打量孟璟片刻,笑了笑,在我跟前还不老实,我是风寒,不是老眼昏花,你把糖葫芦装在袖袋里,贴着手呢,就不怕化了? 孟璟犹豫少顷,缓缓道:应该不会 意思就是很快会送出去,陆怀薇瞧着她,定然不是送给我的,否则早该拿出来了,犯不着遮遮掩掩。 孟璟没吭声。 是要送给小秋?陆怀薇又问。 孟璟瞟了她一眼,闷声道:嗯顿了顿又道,是旁人托我转交的,说是师叔 行了,陆怀薇笑着截了孟璟的话,打断她道,不必过多解释,反倒显得多余。 孟璟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多什么余? 陆怀薇笑得意味深长:你那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她端详孟璟一阵,又接着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待在问心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性情也愈发沉稳,跟个闷葫芦似的,我从前还担忧你会变成个书呆子,眼下看来,我这担忧倒是没什么必要了。 孟璟目露疑惑,看着她道:师姐这话什么意思? 小秋是个好姑娘,外形出众,武艺拔尖,懂学问,品性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陆怀薇说,你若是对她有意,可得趁早,据我所知,宫里对她有好感的人委实不少,你要多上点心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旁人抢先了去。 孟璟对她这番话始料未及,禁不住神色一变,半是错愣半是尴尬道:我没那意思,师姐别胡说。 这宫里敢说了解你的人,除了我,再找不出第二个,陆怀薇说,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在我跟前就不必端着了,有了意中人就大胆去追求,这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放心,日后你的婚事,自有我和徐长老替你操心。 孟璟听得面露迷惘,半晌才埋下头说:师姐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我此生,怕是不会成婚的。 陆怀薇得了这话,不由意外道:不成婚?这是为何? 我一穷二白,无父无母,既无显赫家世,也无锦绣前程,孟璟说,便是有姑娘抬爱,看得上我,我也不愿误了人家终身。 枉你满腹诗书,居然为了这个妄自菲薄,陆怀薇说,显赫家世不常有,这世间多是平民百姓,至于锦绣前程,他日徐长老若是退位,问心峰便得交到你手中,云华宫一峰长老,这还不叫锦绣前程? 孟璟眉头不展,叹了口气:前程或可奔,出身却难改,我始终还是山野农户来的穷小子。 你怎能这般轻看自己?陆怀薇语重心长,若要爱人,必先自爱,连你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又如何能叫旁人对你另眼相看? 旁人 孟璟眼睫微颤。 我说了,小秋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在意这些,陆怀薇言辞温和,宽慰道,你实在是多心了。 孟璟苦笑一声:若真是旁人,师姐这话我信,可要是尹秋,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怀薇道:怎么说? 我配不上她,孟璟攥紧了衣袖,头一回与陆怀薇谈及自己的心事,我幼年行事偏激,屡次为难于她,可她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那时放不下仇恨,犯了错,如今虽然明白了,但也已经晚了。 陆怀薇轻轻叹息,伸手拍了拍他:年少事年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秋也从未怪罪过你,谁人不曾犯过错?你如今也是好孩子,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