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沉默不语,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三哥。裴聪怯生生朝着裴星唤道, 十三岁的男娃看着比十三岁的女娃还不知所措。 慌张、焦急、欣喜在他的脸上一目了然。 不待裴星反应过来, 裴聪双膝跪地, 额头全部磕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三哥,你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裴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后退一步,然而对方却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再次抬起沾满泥泞的脸朝着地面砸下去。 我求求你了,三哥。 裴聪是幺儿,以前家里有三个汉子顶着,他除了需要做些体力活外,无需担忧其他的事宜。 这样的日子他以为会持续到他成年,然而万事万物不可能一尘不变,一朝分崩离析,父亲病倒,大哥沉迷酒醉,二哥不知去向,阿娘还在祠堂生死未卜,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伺候阿父。 从没顶过事的他,一下子慌了神,宛如无头苍蝇,不知该怎么办,电闪火石之间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外嫁的三哥,想到平日里最是照顾他们的人,绝对不会对父亲不管不顾。 阿聪,咳咳,裴父在床上剧烈咳嗽两声,支起上半身,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劳烦你三哥吗? 然而裴聪执拗地磕着响头,嘴里不停喊着:三哥,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阿娘与阿父如此恩爱,不可能会做出这番行为,定是舅舅和赌坊的人污蔑阿娘,见不得别人的好。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不会去想复杂的恩怨纠葛,只会信任最亲近的人。 只要、只要三哥替家里还上钱,定能让这个家重归于好。 村里传遍了,哥夫一张图纸能卖一百多两,赌坊说不收利息,只要将这一百两填上便不再追究,如若哥夫愿意卖一张图纸,这事即可迎刃而解。 想到这,他微微偏过头朝着陆一鸣的方向,磕头求助:哥夫,哥夫你帮帮忙吧,一百两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求求你了。 陆一鸣无动于衷,末世还有人拿出大量脑晶求他饶命的,他眼睛都没眨。 古人都是这般天真吗?这个小弟弟是凭什么认为他会无私奉献,只要磕几个头就能拿出这一百两来。 他没帮小星星断亲已经很仁慈了。 裴星直视对方的眼睛,试图与他讲道理:阿聪,这是徐大欠下的赌债,冤有头债有主,该他来还,陆家并不欠裴家什么的。 裴聪只是愣了一秒,既而继续磕头,那沾满泥土的额头上逐渐染上点点红腥,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单蠢。 三哥、哥夫,求求你们救救阿父和阿娘! 室内的空气有些凝固,只剩下裴聪的磕头声,裴星拽着陆一鸣的手收紧,撇过头。 这幅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将裴家怎么了。 裴父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对着裴聪大声呵斥:阿聪!不要再提那个贱人! 这声饱含愤怒的怒吼为裴聪的举动按上了暂停键,他想要为娘亲反驳,但见裴父因此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的模样,将话吞入腹中,起身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舒口气。 裴父颤抖着手向裴星招呼:阿星,是爹对不起你和你阿爹。 这一声道歉太迟,裴星眼眶虽有些红润,但并非原谅父亲所致,而是替阿爹不值:阿父打算如何对待二娘? 二娘如今被关在祠堂,瞧裴父的姿态,像是已经确认了些什么。 别说裴聪,他听闻这事儿的时候也深深的不解。 裴父这次没有再暴怒,而是睁着无神的眼睛,并没回答他的问题:我老了。 裴星的眼神一暗,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说完转头问起另一件事:你阿爹,最近可好? 阿爹很好。 阿星,裴父咳嗽几声,看着裴星认真道,你能否替我向你阿爹捎几句话? 裴星能够猜想到父亲的话外音,无非是想让阿爹回到他的身边,他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气,他与阿爹最亲,脾气自然也最像。 二十几年夫夫,如果阿爹真的不是攒足了失望,断然不会这般离开。 别看阿爹性子软实则刚烈的很,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不会再回头,和离这件事也是。 他拒绝当传话人:阿爹如今日子过得美满,并不想再重蹈覆辙。 裴父似是不相信这番话,阿清是爱他的,不会听闻他身子不适而不管他,只要阿星将话传到,阿清一定会来。 他有些固执地说:阿星,你说阿父知道错了,现在生病了,想见他一面 当初徐二娘针对阿爹时,父亲不曾为阿爹辩驳过一句,如今这般假装深情又是惺惺作态给谁看? 裴星打断裴父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