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在垂花门候时许久,迟迟未等人至,正暗自疑虑,忽见福安一头汗地奔来,大声嚷道:“夫人怎还在这里?老爷在房中等着你,快随我走!” 林婵心宽了宽,朝月楼玩笑:“明明没见九爷过呀?怎就从我们眼皮底子溜了?”月楼也抿嘴笑起来:“老爷一定是从侧门进的!” “月楼说的对麽?”林婵问走在前头的福安,见他步履匆匆,似没听见,时不时抬起胳臂、用衣袖抹眼睛,觉得蹊跷,紧走数步与他并肩,偏头看他,顿时怔住:“你怎麽了?好端端哭甚麽?”月楼听闻也跑前来,瞟他这副样子,脸色大变,也急了:“你还不说?”前趟见福安掉眼泪,还是数年前陪九爷进京科举,忽闻边关潘府满门被灭的噩耗时,九爷回房里不出,他二人痛哭了许久。 林婵揪住福安的袖管,站住不动,严厉地问:“九爷他,他怎样了?” 福安眼睛通红,哽噎着道:“夫人你快些去见九爷罢!仅有半刻时辰,他就要随锦衣卫去诏狱受刑。” 仅有半刻时辰......林婵耳畔如炸雷一响,松开手,甚麽也不顾了,撩起裙摆疾跑,几个拿竹竿打红柿的婆子觉得十分古怪,站在那多观望了会儿。 林婵提着气迈槛入院,上了踏垛,穿过游廊,一把掀起锦帘子,瞧到萧九爷穿着宝蓝绣云纹直坐在桌前,松了口气。 “九爷......”她急促地唤,喉咙忽然被堵住发不了声儿,颊腮因疾跑泛起的两团红晕,倏得似退潮般,瞬间血色全无,苍白如纸。 萧九爷手边除了茶壶茶盏,还摊着一本书,却不是书,是她搁在床头屉里关于前世的那本日记册子。 萧九爷翻页的手指顿了顿,缓慢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如隆冬的水潭,冰封了一层冻霜,冷冷的让人猜不透再想甚麽。 “九爷,你听我说......”林婵走到桌前,嘴里发g,唇瓣紧黏着分不开,她伸舌舔舐,总算出声了,却十分沙哑。 萧九爷漠然地笑了笑,没让林婵说,指着日记册子问:“这是你写的?” 林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回话:“是我写的!但九爷,你听我说......” 萧九爷打断她,执壶倒了盏滚茶一饮而尽,纵这样也没暖热他的喉咙:“我没时辰听你说了。” 早该察觉出异样的,他纵横捭阖朝堂数年,旁的没长进,但察颜观色、洞悉人心却没谁能及,他明明闻到过她衣裳间属于萧旻的香味、晓得她和萧旻见过几次面,但他都没有在意,夫妻一t,他不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现想来实在是太过自信,他自诩位高权重、满腹锦绣且气度儒雅;自认成为她的夫君,她理应没甚不愿;自觉她那时尚小,和萧旻的情能深几许,他只要多疼宠怜惜她,时日久长了,她的心总会偏向他的。 他太高估自己、低看了林婵和萧旻的情谊。 日记册子走马观花翻了几页,他的感觉很复杂,震惊、愤怒、嫉妒、失落还有沉重的打击,纸里字间那深浓不悔的表白、义无反顾的抉择如火如铁,炽热而坚固,岂是他能撼动的呢。虽不知林婵为何会嫁他为妻,但这并不重要了,他清醒的意识到,她的情爱这辈子都不会给他。 他这样的年纪,经历的不堪事太多,痛苦还不至于,只是觉得心底空荡荡的,以为找到了合意的人相伴至老,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孜然一身。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罢,不认不行! 林婵一直盯着他的神色,他先是怒不可遏,却渐渐的归于平静,后来如火焰燃灭,徒留的灰烬又被风吹散个干净,无影无踪甚麽都不留下。 他说没时辰听她说了,她手脚发软,惊慌失措,他不打算要她了麽? 她会死的! 她其实不怕死! 她怕他不要她了!ωιn①0.мěn(win10.men)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