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两个小侍女最爱叽叽喳喳,大多数时候都在讨论新买的话本子;厨娘有个七岁的小儿子,喜欢吃糖,总是甜甜地叫她姐姐。 她还有个温润如玉的未婚夫。 未婚夫长得好看,谈吐风趣举止得体,据他所说,打从第一眼见到白妙言起,自己便确定了此生心意。 他带她放风筝吃糖人,每天过得无忧无虑,白妙言想,这种日子她一辈子也过不厌倦。 不久之后,就是他们的大婚。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让她时常头痛,未婚夫告诉她,如果再有不适,就摸一摸两人的定情信物。 那是根精致的银簪子,每每触碰它,识海里翻涌着的莫名情绪都会渐渐平息。 白妙言决定好了,等大婚当日,她要送出好多好多喜糖,再把池塘里摆上花灯,红绸子缠在树上。 真奇怪,大婚本是喜事,她却情不自禁想要落泪。 她悄悄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伤心? 古怪的念头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头疼欲裂,习惯性握紧银簪。 然而这一次,她却毫无由来地觉得,自己应当握着一把刀。 刀柄漆黑,雕有逶迤龙纹,刀身狭长笔直,泛起寒光,那是—— 识海愈发疼痛,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眼前袭来一道似曾相识的白芒。 是刀光。 ……有人擅闯她与承宇的新房! 对方出现得毫无征兆,携来夜风阵阵,敲得门窗砰砰作响。 再这样下去,新房定会塌掉。 白妙言下意识抬手反抗,以灵力稳住摇摇欲坠的房梁,可那刀光愈盛、门窗愈颤,她脑中的剧痛愈是难以忍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而出。 屋外的长刀嗡然一震,木窗如镜片碎开。 她有可靠的父亲,无话不谈的密友,真心敬重的长辈…… 可细细想来,为何临近新婚大喜之日,她却从未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呢? 采朱与青碧从小陪她长大,三人一起逛花灯听曲子,悄悄谈论近日所看的话本子。 采朱想要觅得一位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声称日后一定要请大家吃喜糖;青碧习惯板着脸,一本正经告诉她,待在小姐身边就很开心。 当白妙言想起她们,却是两张被鲜血浸湿的脸。 青碧以血肉之躯作为代价,拼命护着她逃出婚房,采朱独自拦下杀气腾腾的妖邪,临别前一把抹掉眼泪告诉她:“我不想嫁人啦,其实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也很好。” 一定是假的。 她那样深切地爱着江承宇,他怎会—— 这些记忆遥远又模糊,她感到茫然无措,骇然后退一步,在白粼粼的刀光里,却想起更多。 厨娘为保护孩子,被一爪刺穿心脏;兄长拔剑而出,身形被数十只怪物须臾吞没;空气里弥漫着血与火的味道,那么多人在哭在跑,那么多妖邪放声大笑。 最后是前院。 爹爹与群妖对峙多时,周身鲜血淋漓,几乎拿不动手中长刀。她哭着上前,却只得到匆匆一瞥的目光。 男人双目猩红,如山的脊梁高大宽阔、宁折不弯,宛如修罗杀神,令见者胆寒。 看向她时,却是无比清澈温柔的眼神。 “妙言,”爹爹说,“别哭。” 她曾经真的很喜欢江承宇。 世上不会有谁比他更懂白妙言的心事,也不会有谁比他更明白,怎样才能使她开心。 那时她像小兽一般依恋在他身边,每日祈祷一生一世,可当记忆逐渐清晰,江承宇的面孔反而变得不那么深刻。 新房剧震,不知从哪里传来碎裂般的咔擦响音,好似铁链断开。 她记起来了。 比起他,还有更值得被她铭记的事情。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正午,她与爹爹一并走在庭院长廊上。 那天日光正盛,屋顶有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父亲打开紧锁的房门时,她惊叹上前。 “这便是我白氏一族自古传下来的宝刀。” 那时候的父亲尚未满身血污,他拥有一双深邃却温和的眼睛,看上去又高又凶,其实最爱笑着哄人:“想拿着它降妖除魔吗?” 她高兴咧嘴,满目憧憬:“想!” 男人轻笑:“它继承无数先辈的意志,总有一天会传到你手里。” 她好奇道:“可爹爹用得很顺手呀,一直用下去不好吗?” “爹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