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至中天,今夜不设宵禁,外间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灯海连绵,街道上人声鼎沸。 薛愈解了剑,身上官服那薄披风寡淡裹了,神情平静地站在街头,今日人多事多,各处人手不够,唯恐生火事,宣平司事情进来颇闲散,遂请了这群大佛出面帮忙,薛侯爷大约是人逢喜事好说话,很快就点头,不仅派了人来,自己都溜达来逛街了。 “你在等人吗?”周珏喝着茶,惊诧问道:“你都在这儿坐半夜了吧?我以为你说七夕出来逛逛,是买些吃的喝的,看看杂耍技艺,玩上两圈,孰料我都逛了三圈,你还在喝茶。” 薛愈坐在茶摊里,神色在如昼的灯市里被映亮,唇边一点温和成习惯的笑,捏着盏茶,眼神掠过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没。”薛愈摇摇头,揉着眉心:“在看人。” “你平日在宣平司里,人情百态,还没看够?”周珏嗤笑一声,坐他身边:“我以为你在等徐家大姑娘,怎么没把人约出来走一走、说说话。” 薛愈指节蹭一蹭鼻梁:“看看寻常男女怎么相处的,我总吓到她,不知是哪里不得体,看看旁人是怎么做的。” 他在街头闲看了半夜,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周珏叫他气笑了,无话可说地坐他身边:“看出个所以然了吗?” 薛侯爷摇摇头。 周珏瞥着这人,忽然想起些什么,凑过来问说:“你即将成亲,可紧张吗?” 薛愈身后的江裕倒抽一口凉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周珏。 周珏:? “我还好。”薛愈正当此时,咳嗽一声:“不过说起此事,我有些事情想请询问些意见,关于婚仪当日礼节与院落布置的,你若百无聊赖,无处可去,不妨帮我看看。” 周珏:? 后者从袖中抽出一叠图纸,挨个摊开铺在桌面。 周大夫与薛愈相熟少说也六七年,早些时候他还在军营之中,刀山血海做滚刀肉的时候,就给他把过脉、看过伤,直到此刻,终于看出此人皮囊下的本质:“你个……” 他犹豫半晌,艰难地吞下那俩字,转而委婉道:“你看谁家正经人,揣着这些玩意儿满大街乱逛?” 时日这东西,是很玄妙的,可以度日如年,也可如白驹过隙。 八月初很快便到,徐颂宁在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都觉度日如年,等待漫长,然而真要到了,却只觉得怎么这样快,仿佛还是才出正月的那个时候。 她身边几个丫头也跟着忐忑紧张,见过事儿的阿清都慌张起来,宋姨娘也每日来寻她说话解闷,担忧她过于紧张。 “大公子很快要回来,届时会背着姑娘出门的。” 这说的是徐勤淮。 他姨娘很早便跟着徐顺元,徐颂宁她母亲进门时候,后者已经有孕在身。沈知蕴在时候,他日子还算好过,后来郭氏入门,忌惮这个庶长子,便外出求学去,躲了很远。 “大哥哥?” 徐颂宁弯着眉眼,点一点头:“本以为又要等过年再见,想不到这么快又要团圆。” “是,李姨娘很开心,连声说要给姑娘添厚厚一份妆。”宋姨娘弯眉笑,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温柔。 徐颂宁温和点头:“我晓得姨娘今日来,是父亲要问,待我成亲那日,是否要夫人出来观礼。”她缓缓道:“夫人若身体撑得住,我自然是希望她来的,若身体实在不适,做小辈的,也实实在在不忍心,一切只看夫人身体如何便是,旁的由父亲做主。” 宋姨娘愣了愣:“我…姑娘的大日子,实在不必……” 徐颂宁摇摇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