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米晞晖站起,把碗收拾进厨房,出来套上大衣,换上鞋子,站在玄关看麦医生:“收拾一下,我送你去上班。” 麦医生换上大衣,看着米晞晖拿起玄关鞋柜上的钥匙串,打开大门道:“我下去发动车。你不必着急。” ……看上去,他才像这个家的男主人。麦医生拍拍自己的额头,不要胡思乱想。 天太冷。车要提前一分钟发动暖一暖发动机。米晞晖坐在车里,等着麦医生下楼。麦医生换好皮鞋,锁上门,一步一步蹭下楼。白色的别克停在楼下,因为里面的司机,连带着整辆车的气场都冷峻起来。车身被他擦过,白森森的。天色还是凝重的铅灰色,大早上的光线晦暗,白色的别克车像是镂空了灰色的背景,招摇地停在那里。 “锁门了?”麦医生开车门坐进来,米晞晖问。 “锁了。”麦医生坐在副驾驶上,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 “中午几点下班。”开出好远,米晞晖突然问。 “十一点半。”麦医生道。 “中午想吃点什么。”米晞晖又问道。 麦医生一愣:“没什么……我想吃蒸罗非鱼。” 米晞晖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对麦医生道:“你把你上下班值班之类的时间列个表格给我。” 麦医生没说话,看着米晞晖开车离开。 他觉得诡异。什么都诡异。或许一开始事情就很诡异,米晞晖搬进他家,早上起来做好早饭,送他上班,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还要接他下班。 这场景很像……夫妻?麦医生被自己的遐想吓了一跳,冬天的冷风灌进他的衣领子,终于把他弄清醒。他跺跺脚,走进医院。 米晞晖也是十一点半下班。麦医生略略等了一下,楼下开来一辆白色的别克,姿态潇洒而且漂亮。麦医生换了衣服就往楼下走,和同事们打招呼,下班回家。 回家。 这个动词以前在麦医生看来有些滑稽。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一点半上班,两个小时,路上倒要花去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家坐在房子里也是吃外卖,他自己不做饭,不大会也懒得弄。所以中午一般在医院对付了,晚上再看看去哪里解决晚饭。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在,也孤独。今年三十五,明年三十六,一年一年加下去,过了四十,五十,然后退休,他的计划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然而这下突然来个人,强行介入他的生活。他在照料他,很明显的。他打破了麦医生的领地,他进来。麦医生有种自危的感觉,昨天晚上原本后悔的,今天早上无论如何要赶走这个家伙。可是今天早上他看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精心措了一晚上的词,就着粥喝了下去。 或许他只是看上了这个房子。麦医生自我安慰,而且他也需要米晞晖的热气——厨房给他一用,烟雾缭绕的水蒸气环绕,房子里略略添了点人气,和热气。 再等等。麦医生想,现在不合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找到机会就跟他说,呃,把他请出去。 麦医生现在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快步朝别克车走去。坐在车里的米晞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中午的午饭是清蒸罗非鱼,醋溜大白菜,还有一样黄瓜鸡蛋汤。麦医生在客厅略略等了等,十二点半的时候正式开饭。米晞晖进门就做饭,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麦医生洗了手,米晞晖解下围裙,到玄关脱下外衣。中午出了一点太阳,好歹暖和了些。 “材料太少。”米晞晖道:“没来得及。还得再买一些。” 麦医生夹了一筷罗非鱼肉。他一直觉得罗非鱼肉吃起来很像螃蟹肉,一丝一丝条理分明,很有嚼劲。能把鱼蒸的漂亮不太容易,米晞晖蒸出来的鱼形状色泽都好,而且鱼身上点缀了玉白翠绿的葱丝。鱼肉入味,香而不老。并且隐隐透着一股酒香。 米晞晖低头吃饭,麦医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捧着碗。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节略略突出,看上去很有力。 “表格写好了么。”米晞晖闷声问。 “嗯?”麦医生一愣。随即又想起来:“啊……忘了。” 米晞晖慢慢道:“下午几点去接你?” “今天我六点下班……” 米晞晖嗯了一声:“我六点半下班。你稍微等一下我。” 麦医生嚼着醋溜白菜。白菜炒得很脆嫩,酸甜适度。似乎加了一点点辣椒面,提味。 回到家,能吃上饭菜。关键是,现做出来,热的。买的盒饭必须得趁热吃,否则冷了的话表面便浮上一层猪油,一片一片,蜡似的。 麦医生那种诡异的感觉又上来了。这种感觉渐渐在他周围缭绕着,越缠越多,越缠越多,渗进毛孔,浸入骨髓。麦医生吓得几乎跳起来,米晞晖看他一眼:“怎么了?” 麦医生略带惊恐地看着他:“没……没。”他顿了顿,把筷子搁在碗上:“我说,有件事情必须和你讲明白。”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