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笑了笑:“肺炎。” 大妈连声应:“哦哦。” 苏允问:“您呢?” “我来给老伴办住院手续。”大妈长叹道,“肺癌,查出来就是晚期,肿瘤长在不能开刀的位置,医生说手术也没用,只能化疗。这是第三次来化疗了,病情没见好转,人倒是瘦了好几圈,头发都掉没了。我那老伴啊,不瞒你说,年轻时候长得也很精神呢,现在都瘦得脱了相了,我看着真是……” 苏允的喉结颤动了一下,问大妈:“肺癌……治不好吗?” “你见过谁的癌症能治好了?就算治好了,以后也难免会复发。更何况肺癌啊,查出来就是晚期。”大妈说着,眼圈微微红了,嘴上还不饶人,“我早就告诉那个糟老头子,少抽点烟,少抽点烟,他不听,偏把自己折腾成绝症才满意。要是他早听我的,还用遭这个罪?他生了病,自己难受,我也跟着心疼,最要命的是孩子们也跟着受累。孩子工作那么忙,哪能请假天天来照顾他?这老头子啊,年轻时候不知道爱惜身子,老了病了,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 大妈眼圈红着,别过头用手背拭泪。她大约是心里憋得狠了,这些话没法跟家里人说,怕家里人听了难受,只好跟外人吐吐心里的苦。可是这番话说出来,就像一根根细不可见的针扎在苏允心头,扎得苏允痛麻难当。他退了一步,勉强稳住身子,只觉得再退一步,心里硬撑着的那口气就要散了。 “我不会得肺癌的,”苏允咬牙说,“就算要得肺癌,也是我老了,几十年以后的事。这次把病治好,我就要戒烟了,说到做到。我才……我才不会得肺癌的……” 队伍走得不慢,没一会儿就到大妈,大妈办完,到了苏允。苏允站在窗口,里面穿着白制服的工作人员伸出手,他茫茫然站在原地,竟然半天没有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工作人员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又跟他要了一遍,他犹豫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就在工作人员要接住的一刹那,隔着栏杆,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苏允想都没想,手指被栏杆蹭青了都顾不得,转头朝门口走去。 他走得快极了,一阵风似的,在医院人群里穿来穿去,不小心撞到人,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对不起。他径直走出医院,车子停在马路对面,他没看红绿灯,直接往马路对面走。走到斑马线中间,绿灯变红灯,右手边的车子开过来,他没发觉,继续迈步,引来一串尖锐拖长的喇叭声。这才收回脚,意识到自己险些闯红灯。 车来车往,穿梭不息,苏允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马路中央,被来往的车流包裹。以前被这样孤零零地扔进高速的车流里,他也许会胆怯,会害怕,会担心万一被那辆车不小心蹭到,白白丢掉自己一条小命,此刻,他不怕了。他静静地在车辆穿梭中伫立,心脏被一种比这些更强烈的恐惧占据,那种感觉,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而只有苏允一个人知道。 红灯变绿灯,马路两边的行人相对穿过马路,苏允走在人群前面,直接走到自己车前。坐到座位上,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发动车子,而是拉黑了程医生的电话号码。 按下“阻止来电”那一刻,他两只手都在抖。 苏允发动车子,调头,一直往北开。他要去陆宅,他跟陆秦说好了,回来以后要去找他。陆宅在北城郊区,路程略远,大约一个多小时车程。苏允开出两个路口,遭遇堵车,他一打方向盘,也不管旁边的路通到哪儿去,拐进小巷,继续往前走。他不愿在堵车的队伍里耗,他想尽快回到陆宅去,可是这样一来,他越绕越远,甚至把自己绕得迷了路。苏允心里乱糟糟地发慌,过路口时加速踩油门,不提防旁边一辆三轮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看那架势,几乎要冲到苏允车轮下面。苏允吓得急踩刹车,手中方向盘猛打,好不容易把三轮车避过去,可是车子收势不住,“砰”的一声,撞到了旁边的树上。 车头凹陷进去巨大一块,发动机彻底熄火,苏允整个胸口撞击在方向盘上,撞得他胸口剧痛,一连串咳嗽牵扯着肺叶,冲出喉咙。 “咳咳……” 苏允猛地捂住嘴,咳了两声就不敢咳了。 他努力把这口气压下去,推开车门下了车。树挺结实,竟然没事,可是车已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