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一怔,回过神,忙将写了一半的东西放在烛火上焚毁。 “罢了,你先退下吧。” “嗻。” 他小心翼翼道,正想退出去,却听见康熙道:“今日之事,若传他人之耳,就不要怪朕不念情份了。” 语调冷然,隐隐带着杀意。 张廷玉心头微颤,忙跪下道:“臣知晓。” 见康熙没再发话,这才起身离去。 跨出门槛之际,他忍不住抬头往康熙的方向瞧去,只见帝王依旧站在那里,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 变 康熙五十年七月,抚远大将军胤祯率军移师甘州,意欲直捣伊犁,一举剿灭策妄阿拉布坦,中途路遇小股叛军,皆都一一铲除,但此时长途跋涉的弊端开始显露出来,大军浩浩荡荡,人数达十数万之多,每日所用粮草军饷也耗费颇巨,后方很快就出现粮草无以为继的情状,加上策妄阿拉布坦狡猾之极,东躲西藏,几个月过去,连老巢的影子都没见着。 十四无法,只得密奏康熙,言道军务重大,暂停进剿,并请求回京叙职。 梁九功站得久了,忍不住将身体往右边微微一倾,好让左腿歇上一歇。 但在外人看来,他仍是微垂着头一动不动,一副恭谨不语的模样,数十年如一日。 这就是做奴才的学问,如何让主子看得见自己的忠心,如何在主子发火的时候,想不起自己的存在,梁九功早已将这一套摸得滚瓜烂熟。 然而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前路忧心。 他这样的废人,早已不可能出宫,一旦康熙驾崩,至好的结局,也就是被发配去守皇陵,但梁九功跟在康熙左右数十年,见惯了软红香土,荣华富贵,即便在宫中宦官之中,也是万人之上的位置,如何忍耐得了皇陵凄凉寒苦的日子? “九功。”康熙的声音,冷不防将他自沉思中拉了出来。 “万岁爷?”他忙微微躬身,语调不高不低,没有一般宦官的尖细,这一点,也是让帝王觉得舒服的原因之一。 “你服侍朕,有多少年了?”这几日康熙的精神不错,便自己拿了些奏折在看,偶尔在上面画上两笔,只要时间不长,他还可控制着手不发抖,笔迹上也让人看不出皇帝的身体状况。 梁九功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回万岁爷,算来也有三十余年了。” “三十余年,不短了啊……”康熙叹了口气,放下奏折,似乎勾起几分说话的兴致。 “你家里头现在还有人没有?” “老奴幼时家里遭了灾,只有老奴和侄子幸免,如今侄子在京城安了家,眼看着也是儿孙满堂了。” 康熙点点头:“你可去看过他们?” “哪能呢,”梁九功忙笑道:“这宫里的规矩,奴才也是不敢违背的,平日里托人送些细软出去给那侄子倒是有的,只是有几回,让那侄子在宫门外等着,匆匆见上几面。”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