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自己的另一个联想隐秘地恐惧又愤怒,钟寒霁想,他不要那样。他绝不会像失去那盒彩色的玻璃珠一样。 楚尽在一个小时前喝完了他的可乐。可乐罐放在岸边,像一个小小的树立的旗标这片无人之地我来过了。 这种戏谑的想法把他自己逗笑了。然后他对可乐罐挥了挥手。 钟寒霁慢慢走到岸边,蹲下身看着那个易拉罐。人的灵光乍现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他声音不高,风也可以吹散,更像是对自己说话:楚尽。 为什么在这段时间,他没有告诉他,不是协议,不是临时起意不是逢场作戏,他其实想与他共度。 再过无数个朝夕。 为什么在那个大风的晚上,他没有说其实我担心你,他没有说在风雨里坐上私人航班其实是顾不得太多,他没有说见到你很开心。 在共同居住的日子里,当楚尽去拿书架上的书,他坐在桌前看着他,白衬衫被拉得很长,像一道填空题上不会做而空出来的长长空白。楚尽在拨可乐瓶,风铃叮铃的清脆的响声。 秋天的风把门窗吹得猎猎响,楚尽在灯火旁,连拖在地上的影子都被他慢慢刻在脑海里。 这道填空题,再做一生注解,也填不上答案。 * 国内正在质疑楚尽与钟晚霖被拍到的事,他们怀疑之前所说的楚尽协助南美小镇的消息,是个拙劣的炒作,是为了刺激正在上映的电影票房。 照片上楚尽低头时多温和,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一丝忧虑,闲散得仿佛要去赴一场约会。不止是如此,他穿着白衬衣坐在明媚的日光里,这简直像另一幅电影的画报一样,令人又愤懑又控制不住心动。 屈明离想要将这件事冷处理,尽量降温下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准备看下一份文件。可是一条消息推送了进来。 楚尽死亡? 他控制不住怒火,这种拙劣的公关是谁干的?甚至没有通知他,这种骗局,难道不是轻易就会被戳穿吗? 图片加载了出来,是张庭余抓着一个烧焦了的晴天娃娃风铃。据说,这是从烧融铁水的二楼险而掉下来的。钟寒霁告知,这是楚尽的东西。 张庭余看起来还没来回过神,坐在那里,紧紧抓着风铃像是要从中确认什么。什么也没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是被从现实丢入了梦境。他还没来得及目光明亮春风得意迎万丈荣光,就已熄灭了。 可是屈明离也顾不得别人了。屈明离一边走一边回想,他有些踉跄,但是思绪滑过去像走马看花。他和楚尽。 屈明离在咖啡厅里隔窗第一次遇到他,烟火只有一点火星子。那时候屈明离就知道,他不会停泊,那是由整个世界的消散的风构成清霁朗夜,秋月寒江。 他们在无人的夜晚的游乐场,直到摩天轮升到顶端,整个H城的烟花为热恋消耗一整晚。他们坐在雨后的窗边打游戏,一回头他就可以看到楚尽。在湿淋淋的夜色里面,楚尽是他关于理想的每一行的注脚。 现在,理想破灭在他的眼前。那个热闹的街市在消融,构建的蓝图如同倒带退回了一片荒原。 就这样结束了。 在新闻的报道里,是为了疫苗能够带回国内,楚尽应该是死在了大火里。只有钟寒霁知道,他吹过白色沙滩上辽阔的海风,他随浩浩汤汤的水流跌宕进人间。 之前飞传楚尽绯闻的媒体都极尽溢美之辞地写他,但已经结束了。流言风语坦然笑看,当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过如书中所说瞬息繁华,盛宴终有离散。 那部电视剧在冬天开拍,没有了楚尽出演,是另一个演员顶替。那是屈明离第一次为他挑选的剧本,那是一切的开端。但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 那是初春。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河流还在结冰。屈明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出现,他流连他们共同住过的地方。 京城的庆典又开了,他驱车夜驶入这座城市的夕阳沉暮里。夏日焰火扑腾,中央屏幕依然在轮播着新闻。一簇簇亮光让屈明离感觉到一丝热闹了,但是那和他并无干系。美食街,月色铺满的长椅。那日楚尽在夜风里起身,眼眉如漆,他说只有站到高处,先受瞩目。 H城那个飞镖摊还在。屈明离投币,再掷飞镖,中了靶。他回过头想把战利品给谁,身后却空无一人。 春天过了一半,陈导宣布上一部电影的续集要开机了。原本该还是原班人马的,只有楚尽的角色换了人选。粉丝悲痛,不满,却没有办法。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