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此情此景,不过是薛玚找了个赝品慰藉他的想念罢了。但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他又看见了死去多年的皇妹。 既已被识破,岑樱也只好应道:“民女岑氏,拜见皇帝陛下。” 岑? 皇帝皱眉,他不记得京城大族之中有这个姓氏。 他走过屏风,命令那道跪在香雾里的柔桡嬛嬛的影子:“抬起头来。” 岑樱于是抬头,牢记着不可直视尊者的规矩,婉顺地低垂着目。唯独皇帝在看清那一张秀艳清绝的面庞时“啊”了一声,险些打了个趔趄,魂悸而魄动:“你是谁?!” 这一声带着无比的震惊,岑樱紧张得全身皆在抖,若只可怜的小兽匍匐在香炉前:“民女岑氏,是凉州姑臧郡人氏。” “是谁?” 皇帝仍在大口大口地喘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震愕无比。 还不及岑樱壮着胆子再次重复,皇帝已朝外急唤:“薛玚!薛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颇有些气急,候在殿外的定国公薛玚闻声忙跑了进来,战战兢兢地分辩: “陛下,此女是犬子在姑臧时所遇,觉得颇似先公主,所以老臣才斗胆向陛下引见。” “老臣擅作主张,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看薛玚,又看看那张与皇妹酷似的面容,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好孩子。”他平静些许,安抚地拍了拍岑樱的肩,“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你怎会生得和朕的皇妹如此相似。” 他虽是问岑樱,目光却略带警告地落到定国公身上。定国公赶紧开口:“陛下。” “此女的母亲在她幼年时就已去世,但还有一养父,名叫岑治,眼下也被犬子带到了京城,臣不敢擅作主张,想交由陛下亲自垂问。” 岑樱见牵扯到父亲的身上,也不顾薛家事先是如何吩咐,赶紧嗑头:“陛下,臣女的父亲是无辜的,请陛下明察啊……” 她珠泪潸然,十分娇弱可怜,皇帝也不由得心软地扶起她:“你先起来。” “事关皇家血脉,马虎不得,这件事朕定会查个清楚。倘若你父亲无罪,也不会冤枉他。” “可,可是……”岑樱一下子慌了。 陛下未提认亲之事,只是说要查身份。这与她认知之中的认亲不同,她觉得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诡异,只是心头慌乱。 她还欲求情,皇帝却唤了亲信宦官卞乐进来:“带岑氏女回宫。” 薛玚面露喜色,忙提醒岑樱:“还不快谢恩。” “不必了,带她回去吧。”皇帝神色和蔼。 身侧宦官又催促她前行,岑樱十分忐忑,只好随卞乐走了出去。 她被安排在另一辆华美的鸾车之中,随圣驾一起返回上阳宫。 崇福观在内城之中,距离宫城不远,傍晚时分,车驾缓缓驶入了位于紫薇城西侧的上阳宫阙。 皇帝方要下车,便有等候已久的宦者小跑着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上阳宫。 皇太子嬴衍一身公服独立斜阳之中,身如玉树笔直,已在大殿之前等候了许久。 他已事先得知了父亲去了崇福观,但身为臣子,自是不能随意打探君上的行踪,是故在此等候。 俄而皇帝到了,他转身下跪行礼:“阿耶。” “我儿不必多礼。” 皇帝快步自宫门外走进,给卞乐使了个眼色。卞乐会意,扶着岑樱往西侧回廊走:“娘子,请往这边。” 岑樱正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回头去瞧,隔着昏朦的天色与十丈之距,也只能看见那人挺拔模糊的侧影,不知怎地,竟有些像那被她推下车的丈夫…… 她心忧如焚,还欲再看,卞乐再次催促,近乎是架着她走了。 那侧,嬴衍垂着头,眉目恭敬:“儿方去永宁寺为皇姑祈了福,清池大师托儿问父亲安。” 永宁寺为大魏国寺,然位处旧城,距离如今皇城所在的新城尚远。 他口中的清池大师则是永宁寺住持,本为皇族中人,是皇帝的第四弟广阳王。性厌红尘,已于二十年前在永宁寺落发出家。 皇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揽着儿子的肩往殿中走。 嬴衍顺势往西侧廊下掠了一眼,廊柱间宫灯交映,一众宦官正簇拥着一名女子离去。 那女子的身形正似岑樱,然隔着廊檐上垂下的帷纱与朦胧灯月,也未能瞧清。 他微微一怔,父亲的声音旋即将他从神思中拉回:“听你母亲说,我儿流落西北时,曾与一农女成婚?可有此事吗?” 嬴衍回过神:“一时权宜之计,竟惊扰了阿耶。儿实为惶恐。”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皇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