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在他这里住了几日,想必也谈了许多。他问起这些,我倒是不意外。 我沉默片刻,道:“我不怨恨他,我也知道他的苦衷,只是一时难以置信罢了。” 秦叔颔首,叹口气。 “娘子和大公子兄妹之间的事,在下本不该多嘴。”他说,“不过这些年,在下一直参与娘子的事,娘子给大公子捎去的信,也是在下经手的,在下还算旁观者清。许多道理,娘子心中明了,自不必多言。但在下还是请娘子想一想,若娘子是国公或大公子,遇到这等情形,可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人无完人,世事难料,便是国公那等人物,在下看来,算得有远见的,不也是还有犯下大错的时候么?娘子和大公子这几年经历了不少风浪,能走到今日,双双保全,已是不幸之大幸。将来的日子,还望娘子往前看,切莫将龃龉放在至亲至爱之人身上才是。” 我看着秦叔,鼻子有些发酸。 说来,事到如今,除了秦叔,也不会再有我视为长辈的人再对我说这些。 “知道了,”少顷,我轻声道,“多谢秦叔。” 秦叔微笑,却道:“还有一件事,在下要问娘子。” “何事?” “与太上皇的婚事,娘子如何想?” 我的目光定了定。 果然,到了秦叔这里,也逃不开这个问题。 “我能怎么想?”我说,“那是太上皇。” 秦叔摇头:“这与他是何人无干,在下只在乎娘子。娘子只消对在下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张张口,却觉得一言难尽。 “不愿意。”过了一会,我说。 秦叔目光深深。 “娘子犹豫了?” “没有犹豫。”我一口咬定。 秦叔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神色却严肃了些。 “娘子与上皇的纠葛,在下乃全然局外之人,故而此事,在下只与娘子谈利弊。”他说,“当年,在下第一次去狱中见娘子时,娘子对在下说,此生定要完成两件事。一是要找回家人,二是要将那向陷害上官家的人复仇,不知娘子可还记得?” 我的心被什么捏了一下。 “记得。”我忙道。 “在下以为,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秦叔道,“当下,娘子虽然找回了家人,可董裕等人还在。太上皇又是要娶娘子,又是要为上官家翻案,这些人会怎么想?他们当年是踏着国公的尸骸上的位,如今,就算娘子和大公子与世无争,他们可会老老实实地什么也不做,放上官家一马?” 手指在手心里攥着。 我知道,当然没有这样的好事。太上皇这头刚说要娶我,那头,董裕就张罗起了采选。 “娘子。”秦叔语重心长,“就算是为了长久计,娘子也不该抵触这婚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望娘子审慎。” 我望着秦叔,一时没有了言语。 不过这沉默,很快被打破。 兄长提着行囊走了进来。 我转头看去,只见那包袱很小,搭在他的肩上,瘪瘪的。 大约看出了我脸上的讶色,他笑了笑:“流放千里之人,本就没有什么行李。且身外之物,徒增累赘,反为羁绊,少带也罢。” 秦叔让僮仆端上饭菜,招呼我们用了膳,亲自送我们出门。 “在下近来腰疾复发,却是不能送大公子和娘子了。多雨之季,此去洛阳必是车马劳顿,大公子和娘子路上小心,还望保重。” 兄长微笑:“秦先生保重。” 兰音儿也跟了出来,拉着我的手,很是不舍。 “娘子何时回来?”她问,“在我弟妹来到京城之前,娘子能回来么?若是那样,我回乡前,还能再见到娘子。” 我看着她,知道就算去了洛阳又马上回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到的。所以,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尽量。”我说,“就算赶不回来,日后得了机会,能去你家乡看看你。” 兰音儿笑嘻嘻:“一言为定。” 秦叔注视着我,道:“方才在下与娘子说的话,望娘子多多考虑。” 我颔首:“多谢秦叔。” 秦叔也不多言,和兰音儿一道送我们上了马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