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身上华丽锦服已换成了寻常麻衣,再无饰品傍身,若非几名编入怀德军的旧部不时偶尔接济一下,早就撑不住了。 然而,随着怀德军被抽调编入西南军作战后,何重建在开封生存则更难了。如今,他只剩下一名初来时娶的一名中年寡妇相伴,潦倒到如今的地步,还能有一人不离不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眼见家里越来越拮据,连冬衣取暖之物料都难以满足,反而要靠着一个女人辛勤供养,对与何重建而言,是很伤自尊的。 傍晚时分,冬风愈显凄冷,寒酸的小门被缓缓推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怀里揣着什么东西,捂得很严实。 “夫君!”妇人轻轻地唤了声。 闻声,何重建开门,将她迎入其间。屋内,同样一片阴冷,只是少了些风罢了。妇人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对何重建道:“稍等一会儿,我买了几张饼,再去熬点粥……” 何重建纳得这名妇人,长相很普通,与他以前的妻妾相比,那就更一般了,但是其勤劳、朴实、坚强,很动人心。也是个不幸的女人,丈夫死于兵灾,两个儿子,一个死在淮南战场,一个病死。与何重建,就像两个孤苦失落的人,有缘地凑到一块儿。 身上散发着点臭味,屎臭味,开封新建之后,对城市卫生的要求,有了更高的要求。而这妇人,便操持贱业,每日早晚往城外拉粪…… 看着发丝散乱,声音粗厚,满脸疲惫的妇人,何重建长叹以后,情绪低沉道:“人人皆弃我而去,你又何必继续留在我身边?” 初来东京之时,何重建身边还是跟随着一些亲随的,然时间一久,忠诚终究难敌肚饿,陆陆续续地,离开谋生去了。有念情分的,偶尔能接济一下,无情无义者,则再无联系,当然,还有比何重建还凄惨的。 事实上,若非眼前这名妇人内外操持,凭投降后何重建那点家底,岂能撑到如今。 此时听其言,妇人反问:“夫君,又要赶我走?” 迎着那双浮现着辛酸苦楚的眼睛,又注意到其手上难以遮掩的冻伤皲裂,何重建也不由露出一丝感伤,长叹道:“将这宅院卖了吧!” 闻言,妇人很严肃:“那我们再无遮风挡雨之处了!” 显然是拒绝了,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何重建终于又说:“罢了,晚点,我和你一起去吧!” 终于,妇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表情,冲他露出点笑容:“好!” “谁能想到我何重建,也曾辉煌一时,镇守一方,到老却沦落到以此谋生的地步……”何重建低声道。 等官府来人相召的时候,老夫妻俩相互依偎取暖,吃着晚食。得知是皇帝有召,何重建是喜不自禁,顾不得许多,赶忙整理邋遢的形容,换上一身勉强干整的衣服,交待了一句,便随着差官去府衙,会同内侍入宫谒见。 突然的召见,让何重建有所意识,虽然不知汉帝目的如何,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有机会,他必定要抓住。 再度觐拜汉帝,何重建是满脸的恭顺,五体投地而拜。 看着一身麻衣旧服,神宇间掩不住潦倒的何重建,刘承祐没赐茶,反给酒,大概知道了其近况,受冻已久。 何重建显然是许久没饮酒了,拜谢之后,自斟自饮,连饮数杯,老脸迅速地红润了些。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之时,方才意识过来,卑声道:“在下失态了,请皇帝陛下恕罪!” “无妨!”刘承祐淡淡一笑,摆手问道:“何公在东京待了这两年多,有何感想?” “东京富足,然小民难居!”何重建老眼中,尽是复杂之色:“对于当初之抉择,益加悔恨!” “莫非朕未加恩待,何公后悔降服大汉了?”刘承祐玩味道。 闻言,何重建脸上顿露紧张,连连摇头:“在下后悔的是,当年契丹入寇中原之时,选择降蜀,而未坐待时间,等待大汉。更后悔,为蜀国作伥,与大汉为敌!” 何重建的悔恨表情,不似作假,情绪也真实,刘承祐不由笑了,看着他:“如今同样是我大汉臣民,也不算晚!” “是!”何重建一副卑敬的样子。 “何公应该很好奇,朕突然召见你的原因吧!” “请陛下示下。” “不妨猜猜看。” 略作沉吟,何重建试探着问:“听闻大汉伐蜀,前方又取得了大胜,是否与此有关?” “看来何公身居陋室,也不是不闻世事嘛!”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刘承祐直接承认,说:“不错!如今大汉,已尽取兴元府!” “你的家眷子嗣,都在南郑城,孟昶倒未因你投降之故而株连他们,你的儿子破城之后还主动帮助大军稳定治安……”刘承祐悠悠道。 闻言,何重建顿时露出了一抹激动之色。 迎着他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