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天灾都往往伴随着人祸,这几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硬道理,在大汉更称得上是一种常态。在多灾多难的大汉,几乎每出现一次灾害,受灾地的官场都面临着一场剧变。 灾前、灾中、灾后,都有大量的官僚职吏,因为层出不穷的原因,被夺职免官,乃至杀头流放。而其中单纯因为防灾、救灾不力而被朝廷检查处罚的,是极少数,更多出现的,还是借着灾难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情况。 这其中固然也有积极的一方面,比如一些忧国忧民、勤恳尽力的官员,会得到褒奖与升迁,但与整体样本相比,更属少数了。 虽然大汉的吏治教育中,一直要求官僚忠君爱国、育民如子,明大义、识大体、顾大局,但在具体的任职实践中,能够做到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就这,还是在大汉监察权力强势的环境中。就同历往每一次灾害中的情况一样,去年的中原雨水灾害,同样也伴随着对一批官员的处理,其中就以贪官污吏居多。 胆子大的,甚至连水部与道司拨下的护河、护堤、植林款项也敢贪墨。作为大汉的核心统治区域,对其维护,在老皇帝的领导下,朝廷是向来舍得投钱。 就比如沿黄、汴、淮水沿岸的植树固土保堤政策,已经施行三十多年了,并且每年都有钱粮下拨,专款专用。同时,涉及到一些州县无法承受的水利、桥堤工程,只要向上请援,不管需要排多久队,经过审批后,多少都能够抠出些钱粮来。 甚至于,还有利用关系,专门通过水利工程请款,以弥补其他方面的亏空。水利工程,目的在于防害取利,取利多少如何往往无法具体评估,但在防害上,一旦洪水之至,那谁实谁虚也就一目了然了,由此甄别谁忠谁奸、谁贤谁庸也更具说服力。 每次听到下面的情况,看到地方上出现的那些烂事,刘旸都不禁生出愤怒的情绪,既怒其贪恶,也头疼这些人的胆大妄为、不长记性。 到如今,经过千锤百炼的太子,再审阅地方呈上的奏章时,也已抱着听十分、信五分的态度,甚至更低,就同老皇帝一般,太子对大汉的官僚们也没有更多信心可言…… 因此,从上阳宫拿到的那些关于黄淮道州灾后重建过程中发生的烂事,刘旸虽然心生愠怒,但还真就没多少惊讶。 明面上的丑陋与罪恶,不过遣派监察钦差,巡视查办,基本就能解决,难的是,那些隐藏在表面下,不曾体现在奏章的东西。 而皇城、武德二司奏章中所提到的,土地兼并问题。毫无疑问,一场祸连州县的雨灾洪涝,不只使受灾官民损失惨重,也严重阻滞了大汉的税制改革。 在淮南、淮北地区,甚至出现了普遍性的反复、倒退。淮河流域的土地,淹没的土地达有百万亩,毁坏的不只是土地上生长的庄稼,还有灾前的土地秩序。 开宝二十八年时,两淮的税制改革才刚开始不久,土地清丈的进展也很缓慢,但是,一场大水过后,微薄的改革成果也跟着泡汤了,几乎伴随着那些被破坏的土地标识与界线,以及那些遗失的数据、资料与凭证。 道司提交的灾后重建,在刘旸看来,更像是一场秃鹫的饱食盛宴,以及保守派的狂欢。上百万的灾民,地方官府根本不可能救助得了所有人,有限的资源,也只能用在其中一部分的幸运儿身上。 而剩下的灾民,更需要自助自救,单纯地依靠官府救灾,人早就饿死了。能忠实地按照朝廷的要求做到全方位救助灾民的地方官府,几乎没有,出现在大汉这样的封建王朝本身就不那么合理。 过去二十年的经验之谈,能够尽量保证救济粮供应,减少饥荒致死就已经算用心了。这一次水害中,两淮的官府做得也的确是差劲。 流民回到家乡,面对的是满目疮痍,基本一穷二白,想要生存下去,官府靠不住的情况下,就只能仰求那些乡贤郡望的帮助了。 这份帮助当然不是无偿的,代价是中国过去大部分历史长河中循环往复发生着的事情,变卖土产,沦为佃民,人身依附。 诚然,当前的大汉体制下,那种无节制、无底线的兼并行为是得到极大限制的,但是,再严密监管,也有空子钻,世上有太多事不是一些法条就能约束得了的。 在经过三年税改轰轰烈烈的洗礼后,大汉的地主阶级们也从初期的打击中醒过神来,适应之后,下面的对策也就多了。 像当初那种把土地在族内化整为零,分担地税的办法,到如今,也已显得落伍了。就像正在两淮一些地方发生的情况,灾民返乡后,土地依旧给你种,田册上登记的所有权还是你,还提供农具、种子、耕牛租赁服务,只不过,每季地里产出,刨除上缴给朝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