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帕巾上的酒飞了些,李敛回身再度倾了些,重新打湿帕子。 冰药酒,三管齐下,张和才身上的热症不刻便缓解,虽还未消退,但起码足以支撑他抓过帕巾,自己往颈子上擦酒。 见他精神稍好,李敛于是不再多管。挪开些位置,她曲着一条腿坐在树荫下,在他身侧喝起酒来。 张和才实在瞧不上她白日饮酒的这幅德行,可方才叫人帮了一把,又不好开口嘲讽,垂头憋了半晌,他皱着脸,手终朝一侧递去。 “冰不用了,你拿回去。” 李敛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接过碗来搁在身前,取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着。 “……” “……” 二人再度沉默下来。 自擦了许时,张和才将失了大半酒的帕子叠起来,斜眼道:“李敛,你不是想三爷死吗?” “嗯?” 李敛一下没反应过来,嚼碎口中冰,咽下去扭头道:“甚么?” 张和才啧舌道:“你来帮我干甚么,你不是想我死么。” “……” 李敛顿了顿,低头再捡了碗中一块冰含住。 她侧颜中不见表情,垂下的眼睑遮挡住了神色。 默然良久,张和才终听得她声调沉沉。 她低声道:“你不能死。” “甚么?” “……” 又沉默了许时,李敛慢慢地开口道:“张和才,你不能死。” 侧头看着他,李敛望进他的眼眸中。 她道:“你与我不同,你若死了,这世上便会有很多人失魂落魄。” 张和才愣住了。 李敛的声调平淡,可她话语中倾泻出的孤独磅礴肆溢,如大江大河般汹涌奔腾,裹挟住他的心腔,冲淡了他的憎恨。 幽北一把赤条条的神隐刀啊。 你从何处来。 你又往何处归。 张和才无所可解,张和才只能愣望,不能生言。 第二十三章 张和才的热症已退, 李敛便也不再多留。 话已说尽了, 拎着坛站起身, 李敛回头笑了笑,对张和才道了声“走了。”很快便转身走了。 张和才坐在原地仍是怔忪, 许时才反应过来,高声忽道:“哎,李敛!你丫的又偷王府酒喝!” 远处很快传来纵情大笑, 不刻随风而逝了。 第二日, 李敛教了夏棠一套新的基础功法, 随即离府了几日, 一直未回来歇宿。 来乌江还不到一个月, 她便已与城中诸个酒肆的柜台全都认识了一遍, 任她宿在谁家打了烊的桌凳梁间都可以。 在各个酒肆喝过一轮, 李敛终于被贺铎风遇上了。 华灯初上时, 贺铎风进门便见她坐在酒肆窗旁, 立了一立,和身后诸人言语一声, 他自行过来, 坐到李敛对面。 李敛看都未看他, 翻了个空杯倾进一杯竹叶青,贺铎风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过了酒, 贺铎风道:“七娘,你寻我何事?” 李敛有几分醉了,声调含笑道:“我不曾寻你。” 贺铎风道:“好罢, 算是我来寻你。” 李敛仍笑道:“你根本也不曾寻我。” 贺铎风叹口气,道:“七娘,你若有话直说便是。” “……” 静过片刻,李敛盯着自己杯中的酒,影里映出自己的眉眼,还有藏在发际中的淡淡疤痕。 她低声道:“贺铎风,若不是你,我现在已该化作黄土一抔散去了。” 贺铎风道:“我知道。” 李敛道:“贺铎风,若不是我,你现下也不会带着伤。” 贺铎风道:“我知道。” 李敛微抬眼,望他道:“贺铎风,你我不是朋友。” 贺铎风一愣,道:“这我也知道。” “……” 静了静,李敛道:“贺铎风,你实在是个顶混的混蛋。” 贺铎风苦笑道:“七娘,你自幽州随我入水乡,一路上骂得还不够吗?”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