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方问出口,四下里鼎沸的交谈声霎时削弱不少,半数人都侧了目光无声打量他。 掌柜四下扫了一眼,笑道:“哟,这可说不准,小店得有四五日没见着七娘了,备下的竹叶青都还押着呢。怎么,她和您有过节?” “……”张和才动了动嘴,低喘一声,道:“……没有。” 话落他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中拨出一条窄路,尽量体面地逃了出去。 一出酒庄他便奔了起来,一路跑至侧旁医馆门前,张和才扶着膝喘了口气,感到身上燥热得很。 扯扯领口,他直起腰来,忽感到左侧似有道影疾奔而过。 饮了酒,张和才视野有些模糊,眯起眼侧头凝神观瞧,却见一只黄皮猫在檐上灯影中朝下望着,长尾在夜色中晃悠。 骂了一句,张和才自搓搓脸,旋身走进医馆中。 杏林堂平日卯时便收了,今日药堂中却仍灯火通明,不少江湖豪士或站或坐,引排拿药,柜后抓药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张和才站在队尾一个女人身后,后者回头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到洋密切,哪里吃饭。” 张和才张了张口,道:“我……我吃多了,胃疼,来抓泻药的。” 女人:“……” 转过身去,她不再搭理张和才。 朝前排了一阵子,张和才来到柜台前,同小药柜道:“我要两卷绷带,一包白药。” 方才在他前头的女人本领了药要走,闻言猛抬起眼盯他,张和才余光见了那虎狼般的打量,咽了口口水,抖着嗓子道:“再、再要二两番泻叶……。” 第三十章 待药柜给他装好, 交了银子, 张和才揣着两包药匆匆出门, 直奔城中眺楼下。 乌江府大,人丁旺, 做生意的买卖人也多,但即便如此,这时节寻常年月戊时也都收摊上板了, 哪里及今日这般, 快到一更, 仍堂堂皇皇开着。 四下里夜摊夜市灯火通明, 食铺夜里比勾栏生意更好这还是头一遭。 此时挤入乌江的皆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 是来观战的, 不是来寻乐子的。高手决斗这件事, 不仅参战的人得清醒着, 观战的人也非得清醒着不可。 越近眺楼人越多, 张和才寻了眺楼背阳北面一条巷子走进去,在一只野馄饨摊上坐下, 招手叫了一碗馄饨, 想了想, 又叫了一壶酒。 张和才并不是个很能饮酒的人。 实际上,他根本不能喝, 但方才那一碗老白水儿的劲头快要过去了,想要在这群人中间坐到三更,张和才必须得喝。 只有酒能在此时拖住他战战的双脚, 不叫他逃回府中去。 在坐上等了片刻,馄饨上来,张和才起筷吃了几个,酒也上来了。 张和才看了眼酒壶,拉住伙计道:“哎我说,你们这儿怎么回事儿?酒上得比饭晚?” 伙计哟了一声,苦着脸躬身道:“三爷,可您说呢,今日来坐的哪个不是能喝个几壶几坛的?我们这酒都快断供了,您多担待着罢。” 张和才打量了他一眼撒开了手,低头再度吃起来。 馄饨摊上的劣酒自然比不得十文钱一碗的老白水儿,余劲不足,但胜在上头快,张和才就着咸菜馄饨饮下那一壶酒,摊头一坐,便坐到了三更。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