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如此轻易? 刘徇望着她毫不掩饰讶异的脸上,竟还有半分佩服之色,心里微有些波动。 这几日相处,他早出晚归,二人实则并未说过什么话,每日起居间,他也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方才回来,乃是除了母亲以外,他头一遭见有女子在他屋中,如此专心的替他打点。 只是稍笨拙了些。 他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你在家中时,想来也不大做针线吧?” 阿姝仿佛被戳中痛处,一张脸倏然涨红,却不由挺起胸膛,强辩道:“才不是,我——” 她话说一半,又心虚的顿住,乌溜溜的双眼怯生生望着他,却一个不防,怔在原处。 他只是微笑。这笑与往日的滴水不漏全然不同,温润动人,毫不作伪,就连那双素来清淡无波的眼眸,都染上几分暖色。 原来他真心笑起来时,这般好看。 他转身在榻上坐下,取过余下的竹简,熟练的用麻绳一一穿过。 “我幼时家贫,远赴太学求学时,做过不少活。那时,出身高门的太学同窗,多不愿亲自韦编,我便为之代劳,赚些钱财,换一口饱腹的麦饭。如今数年过去,我这门手艺倒还未生疏。” 他说话时,仍专注的望着手中麻绳,烛光映在他身上,令人几乎要错错以为,他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中,在外劳作一日归来,继续替妻子做活的丈夫。 阿姝却觉有些心酸。 她生在邯郸赵氏,从不必为衣食担忧。而刘徇,虽生在宗室之家,却空有名衔,实无余财。饶是家贫,仍不忘入太学治学。与旁的天之骄子相比,他如今的一切功名,皆是早年便随兄长走南闯北赚下的,如今却还要受制于人,在一片非议中迫走河北。 她愣神之际,他忽而将案几上散乱的竹简推到她近前,伸手敲敲几面,道:“愣着做甚?帮我将这些理清,否则,照你那不紧不慢的速度,今日恐怕不得入眠了。” 二人分坐案几两边,借着烛光,一同低着头,一个递竹简,一个穿麻绳,竟出奇的和谐。 …… 却说第二日,便是刘徇出城的日子。 阿姝一早便梳洗毕,令仆从收拾好马车,随刘徇往城外而去。 城外,赵祐与邓婉已然静候许久。 赵祐原该在阿姝出嫁后,便早归邯郸。然他听说陛下只给刘徇区区两千人,便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派人传信给刘徇,定要与阿姝同行。 刘徇原只恐兵马太少,有赵氏手下数百孔武仆从,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于城门处集结毕,正要启程,却忽有一小黄门骑快马而来,冲刘徇拜道:“大王慢行,陛下所派监军尚未至。” 当下,众人哗然。 监军为天子耳目,随主帅征战,行监察之职,自古便有,然多是位高权重之大将,领数十万之大军时,方置。如今萧王仅领两千人马,却还需一监军,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两千人设一监军,陛下当真高看萧王!”人群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慨,出言者正是刘徇族兄兼手下猛将,裨将军刘季。 旁人附和声中,刘徇岿然不动,坐于马上,谦恭问道:“敢问陛下所派监军何人?” 小黄门望着周遭成百上千的武夫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恐惧,颤巍巍扑倒在马边,直摇头道:“仆不知。” 刘徇也不为难,只令他自回去,示意诸将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然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烈日下,旁人每每愤怒躁动,再见刘徇不骄不躁,十分耐心的模样,竟也跟着一同忍了下来。 赵祐始终在旁细细观察,见此情景,直对刘徇刮目相看,久闻不如一见,单凭这等气度,只要能渡过眼下难关,日后必成大器。 时至晌午,城内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五六十个侍从簇拥着辆二驾马车,并数十个箱笥,不紧不慢驶出城门,到刘徇马前,堪堪停下。马车中步出个人,众人一望,原来是太中大夫谢进。 此人年约半百,须发皆白,面有纵横沟壑,身宽体胖,却偏生一双鼠目,即便衣冠整洁,仍是奸佞之相尽显。 刘季已是极不耐烦,望一眼刘徇,便策马行至谢进身边,手中长刀有意无意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