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领着刘安离去的第三夜, 便扑扑簌簌的下了一场大雪, 到第二日清晨,已将田埂与道路皆覆满, 一脚踩下,甚至能没至脚踝。 阿姝身披厚重狐裘,一手捧暖炉, 一手提裙裾,小跑着踏过满是积雪的院落,爬上台阶便入了邓婉的屋中。 屋里门窗紧闭,烧足了地龙,甫一入内, 便有热气扑来, 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十分温暖。 邓婉正坐在矮榻上小口的饮着热腾腾的羹汤,一见阿姝入内,便挥手令婢子上前替她解下狐裘, 脱去皮靴。一旁的桌案上已摆了胡饼豆羹并几样精致的小菜。 只要赵祐不在,阿姝必每日清晨与邓婉同食朝食。今日格外凉, 短短几步路, 寒风已将她白生生的脸刮出几道粉霞来。 二人才吃了两口,外头便有仆妇隔着门道:“夫人,王后, 大王来了,目下已至前厅处。” 阿姝举着箸的手立时顿在半空,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愣愣道:“哪位大王?” 仆妇顿了顿,回道:“萧王。” 竟是刘徇。 阿姝面色顿时惨淡了不少,可怜巴巴望一眼邓婉,慢吞吞自榻上起身,重又披裘蹬靴,不情不愿的扶邓婉一道出迎。 她好容易在邯郸过了一月逍遥日子,正舒心,刘徇却未提前知会一声,便直接自信都赶了来,实在令她连提前避一避,好好应对的机会也没了。 尤其眼下,兄长不在家中,只她与大嫂,着实吃力。 屋外积雪结冰处不少,邓婉身子重,阿姝与婢子一道小心翼翼搀着她,行得格外慢,才出院外不久,便遇到快步行来的刘徇等人。 他披着玄色大氅一路而来,面色和煦中透着隐约的紧绷,双目四下打量,仿佛正寻着什么人,远远瞧见阿姝与邓婉两个艰难前行的身影,脚步微顿,随即便加快脚步上前,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大王。”阿姝怯生生唤了声,局促的扯了个微笑,抬眸望见他光洁的下巴上竟冒出不少青色胡茬,仿佛连日操劳过度一般。 刘徇面目更紧绷了些,冲她点头未语,只将目光移至一旁腹部滚圆,正欲勉强行礼的邓婉,微有些诧异,挥手道:“我此来赵地,需处理些公事,稍作休整便要先去衙署。夫人身子不便,不必拘礼,快些回去歇息吧。” 邓婉原就有些吃力,闻言悄悄捏了捏阿姝手腕,便由众仆妇搀着回屋去了。 一阵寒风扑面吹过,阿姝缩着脖颈抖了抖,面上粉色愈甚,泛红的鼻尖抽一抽,赶紧以手掩住,秀气的打了个喷嚏,直令眸中也挤出一层水汪汪的雾气。 刘徇漆黑的眼眸打量着她这副娇俏又可怜的模样,面上的紧绷松下许多,嘴角露出半分笑意,因多日不见而生出的生分也淡了。 他伸手揉揉她耳边鬓角,将她拢得好好的发鬓揉松散了几分,道:“你的屋子在哪儿?先回去吧。” 阿姝遂将他带回自己屋中。 刘徇初入她闺房,不由稍稍四下打量。 这是间十分有精致的寝房。屋中十分宽敞,烧足了地龙暖融融的,四下设雁鱼五支铜灯数座,大小高低坐榻四张,上铺貂裘,设几案,笔墨俱全,不乏玉器摆设;正中有木漆朱雀流云彩绘屏风,那绢面上的云纹,一眼便能瞧出,是由阿姝亲手绘就的;屏风后的床铺边,也设箱笥妆奁等。 同这间屋子比起来,他在长安与信都的寝房着实太朴素了些。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视线又落到身侧始终垂着脑袋的女子身上。 陡然变暖,阿姝不由抽抽鼻尖,转身轻掩口鼻,再度打了个喷嚏。她接过雀儿递来的帕子细细擦净,解下狐裘,深吸了两口气,方觉舒坦。一转身,却对上刘徇漆黑的双眼。 她一时愣住,顿了片刻方想起,自己应当亲自服侍他更衣梳洗。 分别一月,她过回从前在家中的生活,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已婚的妇人,应当好好侍奉夫君。 她忙又上前,伸手替他解开胸口大氅系带,交给婢子,又松松环住他腰际,替他解下腰带。 这原是个十分寻常的动作,从前在信都,日日如此。今日阿姝靠近,他却向后伸手,倏然扣住她两只腕子,将之牢牢安在自己腰后,做个环抱的样子,再将她扯得更近,紧紧贴在身前。 她抬眸望他,颊侧便被扶住。 他低头靠近,亲她泛红的鼻尖,又亲她颤抖的眼睫。 阿姝瑟缩一下,咬咬唇,闭眼由着他亲。 捧着热水的婢子入内,望见此情此景,诧异不已。赵氏仆婢对阿姝的印象仍还停留在出嫁前的娇儿时候,这次她回来,也是独自一人,如今忽然瞧她这样与萧王靠在一起,实在不大适应。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