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间想起才成婚时,她也曾因忍耐不住,而在他面前露过些许锋利棱角,可随着那一路真正见识到他轻而易举的操纵人心时,她深埋心底的恐惧才彻底将二人间的隔阂又加深一层。 她有许久都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真正的情绪,哪怕是心中气闷,也尽力装作柔顺,实在忍耐不得,便努力化作伤心难过,借着他对她的心软愧疚才得些好处。 可今日听了大嫂的话,方知一味的退让与妥协,似乎并不能教他认识到,她也是与他一样,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方才那般,是否算初战告捷? 想不到偶尔的一点强硬,竟令她收获颇丰。 …… 刘徇此番到邯郸,不过战胜后顺路,只打算逗留三五日,是以虽然府中收到许多拜帖,他却命人一概回绝,只与郡守孙和递话,此地一应治理,仍循旧例便可,不必因他稍有不便。 他难得空闲,也未令公事停滞。 闭门谢客后,他便将近来冀州事务,自战事到政务,事无大小,一一梳理,再写作奏疏,欲呈与天子。其中,如冀州刺史之任命等事宜,他皆有分寸,不敢稍有逾越,十分谦恭的询问天子之意。 他心知,此时冀州内乱已除,先前离开司州长安时所受之皇命已完成大半,可他真正的实力,却才稍有展露。 此刻,他需稳住身为监军的谢进等天子耳目,继续韬光养晦,既显出能替天子平乱,开疆拓土之能,又常怀忠于天子与朝廷之心,章后与耿允才会继续暂且信任于他,任他在外领兵。 眼下,并州才拥立梁弇的叛臣薛襄,便是个绝好的机会。一旦得天子旨意,令他往并州平乱,他便可再扩势力。 他将写好的奏疏反复阅了三五遍,确定无误,才命人送出。 将一应公务处置妥当后,他才稍松了口气,自榻上起身,往院中去。 因此处非信宫,他只得在阿姝寝房中处理公务。阿姝无处可去,一早便去寻了邓婉。 今日秋高气爽,正该在屋外沐着日光游戏。 此刻二人好容易将昌儿送入屋中,哄得入睡,才蹑手蹑脚出屋,命人在院中置了张宽敞的矮榻,搁上几案,并三两样新鲜的瓜果等物,玩起投壶来。 时贵族男子皆尚武,六艺中便有一射。投壶虽是日常的戏耍,却常为衡量射术的途径,只是到寻常贵族女子间,便是个寻常的把戏了。 阿姝平日除了丹青外,也惯爱投壶、六博等消磨时光,奈何她技艺不精,今日的手感又十分不佳,未有多久,便已被邓婉遥遥领先了去。 邓婉体谅她不擅饮,便将寻常投壶的赌注自输者饮酒改为抹一道胭脂在颊上。 短短两轮下来,邓婉面上仍洁净如初,阿姝的右颊边却已被抹了四五道鲜艳的痕迹。 刘徇漫不经心步入院中时,便见她手中捏着支箭,严肃的蹙眉眯眸,费力的瞄准着数丈外的壶,却犹犹豫豫的,怎么也不敢出手,右颊上那几道红痕,在璀璨日光下越发替她添了几分娇艳的颜色。 再观那处摆着的两壶,邓婉的那个里头稳稳当当的停了数支箭,壶中与壶耳处都有,而阿姝这边,除了壶中停了两支箭外,地上还散落了三两支,壶耳中更是空无一物,显然正落下风。 他不由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立于门边,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出手。 院中二人显然也瞧见了他的驻足。 邓婉冲他遥遥的行了礼,便又扬了扬手中已备好的胭脂盒,对阿姝促狭道:“如何?还不动手?我这处的胭脂可早替你备好了。” 阿姝原就落在下风,此刻自觉在刘徇面前出了丑,不由的羞红了脸,越发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迟迟不动作。 院里还有好几个婢子在,雀儿最是不怕的,领头偷偷的掩唇笑她。 她羞赧不已,索性也不投了,将箭朝榻上一丢,娇声耍赖道:“我不玩儿了,横竖技艺不佳,要输给阿嫂。” 邓婉一双美目自她面上划过,又转至刘徇身上,不动声色的溜过一圈,面上笑意加深。 她拾起阿姝丢下的箭,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