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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千秋 第26节


时有些手足无措。

    侍婢将帘子打起来,英嘉央于车中凝眉望向他。

    片刻后,她垂下目光,对婢子吩咐道:“去请沈将军上车来。”

    ……

    马车缓缓前行,街光一忽明一忽暗地透进车内。

    车内宽敞,两人坐着,中间尚隔了不少的空。

    沈毓章微闭双眼,拧着眉头抬手,用力按了按跳痛的额角。

    英嘉央无声地坐着。

    如此沉默地行过四五条街。

    她开口说:“公主府虽在城西,路途稍远,但这毕竟是在京中,你又何必担心我之安危,特意来送这一趟。”

    他睁开眼,目中有些疲意,“如今之成王,除了弑君之外,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他未松眉头,又说:“陛下今日一醒来便传你入见,更是失策。成王深知卓少炎与云麟军不可能允让陛下传位于他,但却不知陛下究竟做了什么打算。他以一场刺杀搅乱内宮外朝,看陛下遽慌之下,责譬谁人,便可知其本欲传位于谁人。我料此刻,成王必定以为陛下欲传大位与你。”

    英嘉央的指尖微微一麻。

    沈毓章看她一眼,“成王本想借刺杀一事让陛下犹疑不决,以拖延时间。待宗室各王、侯于封地知悉京中事之后,不免会有想要上京勤王、以谋大位之人,到时局面便会乱上加乱。而局面越乱,则对云麟军越不利。如今若要稳定大局,必得逼有司速速行陛下禅位、新帝登基之二典。”

    话到此处,正遇路面不平,马车重重颠簸了两下。

    沈毓章的后背撞上车板。

    他眉间一紧,额角冒出一层细汗。

    他这稍显异状的模样被英嘉央看见。她挪过手边的莲灯,不声不响地朝他那边照了照。

    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他衣袍的背侧隐约有深暗的赤色现出,这是她此前在殿上并未察觉到的。

    沈毓章正坐着,不妨她探手过来,在他背上轻拂而过。

    他转过头,就见她凝神仔细查看指尖血迹,遂知瞒她不过,便又无声将头转回。

    “怎么受的伤?”她问。

    他答说:“沈府家罚。”

    ……

    昨夜入京,他归府后先至双亲处告罪。

    当初他离京一走便是六年不归。年初卓少疆坐通敌死罪,他自集州大营发书京中沈府双亲处,斥贬朝廷、明论己志,而后没过多久便奉兵部调令北上金峡关,此后再未与府中主动联系过。

    北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件更比一件震悚沈府。沈氏阖族被朝中弹劾近三个月,父亲与叔伯辈早已告罪归府、不视朝事,数月来向皇帝请罪的札子摞起来几乎与案同高。

    他与云麟军共谋废帝一事本就已将阖府连累,父亲积攒了数月的怒火无处可发。而今他终于归府,却在面谒双亲时又将她生子而自己多年不知一事冷静陈说出口。

    父亲闻之雷霆大怒,天明之后便叫他到祠堂先跪满四个时辰,然后在里面亲手将他狠狠杖责了一顿。到最后父亲打到手臂发抖,怒意却丝毫未减,冲他说了句极重的气话:“若非你眼下所谋之事连系着沈氏一族之生死,我必定要将你这逆子亲手打死,以告罪于沈氏祖上。”

    他跪在沈氏先祖的灵牌前,回父亲道:“父亲今日若不打死儿子,儿子便做定了这逆臣逆子。”

    他接着说:“父亲既知儿子眼下所谋之事连系着一族之生死,便望父亲于朝中助儿子一臂之力。宰阁、御史台、六部、九寺的臣工中,凡有不附成王之忠良之辈,望父亲能费心亲拢之。陛下一旦大禅,还需赖此辈与成王一系抗衡,与云麟军共同拱立新帝即位。父亲须知,这即将要坐上大位的人,亦是父亲的嫡亲血脉。”

    父亲被他气得脸色苍白,手中沾血的木杖掉在地上,嘴唇抖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他最后又说:“至于央央,儿子是一定会娶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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