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姐妹穿着过年刚做的衣裳,一模一样的鹅黄缎面绣梅花的掐腰小棉袄,大红的石榴红褶裙,衬得脸色更娇嫩了,贾母看了欢喜:“对了,给玉丫头做的新衣裳呢?” 凤姐道:“我原来打算等林妹妹过年来家里的时候给她呢,要让那两个林家的婆子带回去吗?” “还是等她来的时候罢。”贾母点头道,“宝丫头去她姨妈那儿了?”薛姨妈忙道:“是呢,她姨妈说要她帮着抄什么东西,一早就过去了。” 贾母记得宝玉也被王夫人叫去了,“嗯”了一声,笑着对薛姨妈道:“我昨天看到宝丫头还穿得旧衣裳,问凤丫头来着呢,我说你给你们姐妹做衣裳,难道忘了宝丫头的?凤丫头直叫委屈,说姐妹们都是今年的新料子,一起叫人送过去的。” 薛姨妈道:“是呢,平儿前几天亲自送来的,只是老太太也知道,宝丫头向来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她就爱她那些半旧不新的衣裳,觉得舒服。” “年纪轻轻的,你也不劝劝她。”贾母皱着眉摇摇头,“之前有人说林丫头叔叔家的那个堂姐,自回 了娘家,就一身素的,宝丫头才多大,可别学她。” 林馥环可不是什么值得年轻女孩儿们学习的榜样,薛姨妈快速地低下头,看了看迎春手里的针线活,过了会儿才哑声道:“听说治国公府的将军夫人为她儿子去向林家提亲了,有这么回事吗?” 贾母道:“真真假假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林家这次,看来是真的要家运亨通了。” 到了晚膳的时辰,宝玉和宝钗也过来了,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贾母用过了饭,便被打发回去歇息:“我老了,坐不住了,你们别陪我在这儿无聊,自己回去玩罢。”宝玉有心和姐妹们一道摆个酒席再吃一次,但李纨笑道:“前阵子才说园子里有下人守夜不规矩,吃酒玩牌,要好好整顿,我们自己倒带头起来?” 宝玉不悦道:“大过年的,管这些作甚。” 宝钗道:“就因为过年都要整治,才显得重视,叫他们心里有数呢,凤丫头也不容易,家里这么多人,有的都是经年的老人了,她摆下脸来重新立规矩,背地里被说了多少呢,咱们就别给她添乱了。” 这些天因着过年,她便从蘅芜苑里搬回薛姨妈那儿住去了,日日把进大观园的角门紧紧关着,不许自家人进出,宝玉深觉无趣,叹道:“宝姐姐这样,越发地显得要同咱们生分了似的。” 宝钗素来稳重,闻言也只是轻声笑笑:“可不敢和宝二爷生分了,真正生分了的,另有其人呢,并不敢和她比,我先回去啦,你们也早些歇息,明儿不是还有筵席要吃,你们家梨香院那十几个女孩子,吊了大半年的嗓子,除了娘娘省亲的那次,也没见她们唱过,如今可算能单独唱给我们听了!” 那梨香院原是荣国公生前修养之所,薛家人进京,便是暂居那里,想着慢慢收拾自己家的院子,后来元妃要省亲,家里修园子,又买了十二个戏子,薛姨妈便搬去了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梨香院给了那些个女孩子。当初薛姨妈住那儿,本就是图和王夫人挨得近,能时常说说话。如今换了些年轻聒噪的戏子住着,别的不说,天天练功就能烦到王夫人。她吃斋念佛的,一向喜静,今天忍不住同宝玉、宝钗抱怨了这安排,宝玉因听过那些女孩儿们唱曲,又怜她们年轻俊秀,听母亲骂她们,自然要说两句好话,是以宝钗才拿来说笑。 姐妹们又说笑了几句,便各自散去。惜春因一早说好了要去秋爽斋临摹芭蕉,便和探春一路回去。月色正好,今夜又难得无风,姐妹俩喝了酒,一身热气,索性决定走回去。叫两个丫鬟举着灯在前面探路,自己互相挽着手,倒是惬意。 “二太太再说林姐姐可怜无助,寄人篱下,我也不会信了。”惜春想来喝得有些多,冷笑了一声,“凤姐姐是什么精明人,今天就差没直接问老太太要怎么巴结林姐姐好了,我看有些人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了。” 探春吓了一跳,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你说什么呀!” “我什么也没说呀。”惜春依旧是一副有些轻蔑的表情,“原先就比不过人家,不过想着人家孤苦无依的,自己还有家里人可以依靠,拿着这点优势装得比她好似的。结果现在,人家也有家里人了,还比咱们家的好,可不叫人心里不好受?” 探春听她说得越发不像,便拉下一张脸来:“你在说谁?” 惜春笑着挽回她的胳膊:“说我,说我自己呢。” 探春却知道,她说的哪里是她,分明是今天的所有人。 原先贾敏姑姑去世后,老太太心疼黛玉,把她接进家 里,吃穿用度,皆与她们姐妹无一差别。她模样生得好,才情出众,为人清高,要说平时玩闹的时候,半句惹人恼的小性儿没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