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程英性情温婉,不是骄横之人,这个不必多提。 现如今的问题反而是,武安侯府权势喧天,世人瞩目,可是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又究竟能持续到几时呢? 三年了,程灵为官在外。 直到今年春天,她回京述职。 一回京,尚且未入家门,就先被新皇召入宫中。 此一刻,多少双眼睛或明或暗,盯在皇城中央。 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了三年的魏国,会否再起波澜?武安侯,天下第一高手,是否当真甘愿俯首称臣?而同样十分强势,以战争而定天下的新皇,他又是不是当真能容得下武安侯这样臣子存在? 他还能像从前那般,不论旁人如何忧惧,依然笃信武安侯吗? …… 无数的疑问,风起云涌,仿佛便在顷刻之间。 魏京,宫中。 程灵与萧蛮在蓬莱池边相见。 这个早晨风和日丽,没有雨,蓬莱池中的锦鲤忽而一个跳跃,带起水声哗啦。 锦鲤重新落回水中,澄澈的池水便荡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别后重见的两人却并不显得生疏,萧蛮屏退了所有的侍从与暗卫,对程灵伸出手道:“程兄……阿灵,我可以牵你吗?”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中纹路清晰,看起来十分干净,又很温暖。 似乎仍然是从前模样,半点也没有变过。 他真的没有变过吗? 程灵想起来自己远在云川的日子里,萧蛮寄来的那一封封密信。 “阿灵,今日早膳我用了大米熬煮的白粥,配有蒸鲥鱼、五香糕、四色小菜,其余我都不爱,独独白粥,百吃不腻,此物果然应当大力推广。” “阿灵,天气渐寒,南方湿冷,前些日子五胡部族进贡诸多皮草,其中有青、白、红三色,私以为极衬你。随信捎来,盼你天冷加衣。” …… 总之,他们通信近三年,先头那一年除了公事上的来往,私信密信上萧蛮絮叨的就基本都是琐事。 倒也还算是有分寸的,除了……萧蛮喜欢把自己每天的各种经历都提一提。 上至吃什么用什么见了什么人,下到吐槽某些大臣“山羊胡须忒碍眼”、“天冷不爱沐发,有些不雅但我是个宽容的好皇帝,只是奇怪他夫人如何容忍他”、“那人宠妾灭妻是个蠢物,我今日贬斥了他”…… 咳,越吐槽越上瘾,弄得到后来程灵回信的时候,忍不住也跟着他吐槽自己遇到过的一些破事。 其中最严重的一件,是乡民重男轻女溺死女婴,女婴生母一怒之下将公婆丈夫都告上公堂,结果却被当地县令打了板子,言称其妻告夫,下告上,逆犯人伦大罪,念在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为什么县令会这么判呢?因为在原本的魏国律法中,有这样一句话:“子告父母,妇告威公,奴婢告主、主父母妻子,勿听而弃告者市。” 是的,晚辈不可以告长辈,妻子不可以告丈夫,奴婢不可以告主人…… 而长辈可以杀晚辈,父亲可以杀女儿,祖母可以杀孙女……刚刚出生小婴儿没有人权,在这个案件中,她甚至都不被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在讨论! 她死了,杀她的人却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而为她伸冤的母亲,却被人当众扒了裤子,打了板子。 后来,这个在公堂被打了板子妇人回了娘家,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 程灵得知此事后,虽然立即发文斥责了那名县令,又给他的考评记了下等,可是那名吊死的妇人已经回不来了,那个死去的女婴也回不来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