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找个机会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话,是否有人倾听,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晚风一下又一下地拂过树梢,红梅簌簌落了一地,铺满白玉阶。 谢砚之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纤长的睫似振翅的蝶般轻轻颤动着。 世上当然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他的降生本就是个意外,既不为她所爱,亦不为她所盼。 于她而言,是诅咒。 是她跌入泥潭的铁证,是她一生都洗不净的污点。 . 次日清晨,谢砚之又重新“活”了过来。 起床后的头件大事,便是倒掉婢子送来的药,一连好几日都如此。 颜嫣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眉头紧蹙,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 直至第三日,颜嫣终于坐不住了,一把扣住他手腕,忍不住出言讥讽。 “这样有意思吗?你若想死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捅你一刀,让你死得更痛快。” 顿了顿,又皱着眉头补充道:“纵是虎狼之药,也总比什么都不喝好,你浅啄两口再倒掉,就这点剂量,还不至于会伤身。” 听闻此话,谢砚之纤长的睫颤了颤,此刻的他虚弱到只剩气音。 “我不想死,只想离开盛京。” 他目光深深地望了颜嫣一眼,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御医说,我患得是风寒,之所以久久不愈,皆因盛京的冬太过寒凉,若能换个暖和点的地方养着,能事半功倍,奈何她不愿松口。” 谢砚之口中的那个“她”自是指端华长公主,颜嫣满目惊愕地瞪大了眼。 她本以为这小鬼是为了引起端华长公主的注意,才这般折腾自己,万万没想到,他骗过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竟是在使苦肉计…… 颜嫣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羞愧,一时语噻的她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是故意不喝药,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以此来逼迫端华长公主放手?” “年纪轻轻,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啊……” 无人应答,颜嫣尾音才落,谢砚之便已重重栽倒在地。 看这架势,是病得愈发严重了。 颜嫣有求于谢砚之,自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他既已主动退步,与她表明心思坦诚相见,她也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颜嫣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只要能离开盛京,逃离端华长公主魔爪,区区一个小屁孩,还不是任她拿捏? 思及此,她故技重施,打碎一个摆件,将人引来,从而发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谢砚之。 至此,病入膏肓的谢砚之终于停了课业。 对他失望透顶的端华长公主再未来过,他那爹也像个死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 他这一昏迷便是两天,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神志不清,攥住颜嫣的手,嘴里不停喊着:“阿嬷,玄儿难受。” 颜嫣当然知道谢砚之口中的阿嬷是谁,正是那个一手将他养大的乳娘。 那段记忆已然深深刻进颜嫣脑子里,太过刻骨铭心,她甚至都快分不清,梦境中的那个少年究竟是她还是谢砚之。 她盯着谢砚之的手看了很久很久,终是没能狠下心来将其甩开。 轻叹一口气,就当提前给他预付工钱罢。 她轻轻拍打着谢砚之背脊,哼唱那首颜璃用来哄她入睡的童谣: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 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屋外风声渐起,红梅打着旋儿飘入半掩着的窗,满室生香。 谢砚之紧蹙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不再用带哭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