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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眼。

    还是舍不得……

    小船逐波而流,不知要飘去何方。

    临近日暮,谢砚之才睁开眼。

    他不断咽下涌上喉间的淤血,一张嘴便是浓到化不开的血腥气’“这么快天就暗了。”

    所幸颜嫣失去了嗅觉,什么都闻不到。

    所幸傍晚时分的船舱很暗,她看不见他正在悄悄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他紧紧握住颜嫣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

    他们一同泛舟在无垠的湖面,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夕阳是淡淡的紫,笼在天地间。

    颜嫣说累了,便换做谢砚之来说。

    他嗓音一贯很淡,不论说什么都没多大起伏,跟念经似的,今日是个例外。

    光是用听的,颜嫣都能猜到,此刻的他定然正在扬起嘴角笑。

    他不急不缓地说:“听卖茶的老人讲,入冬之时会有候鸟飞来,若泛舟在湖面,能看见漫天飞鸟的倒影与洞庭湖相接连。”

    “那些比人还高的芦苇荡在风中招摇,若不小心闯入其中,兴许还会撞上南下避寒的麋鹿”

    “它们性情温和擅游水,你见了定然会喜欢,届时,我们一同来看,多备些肥沃的水草,指不定还能拐回一只贪嘴的小麋鹿……”

    湖面倒映出飞鸟与他们二人的身影,属于颜嫣的那部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到最后,湖面只映出谢砚之一人。

    天光亦在此刻散尽,连谢砚之的倒影都已被黑暗吞噬干净。

    西方天际出现了入夜后的第一颗星子。

    颜嫣记得,谢砚之曾对她说过,黄昏时分天际出现的第一颗星子名唤长庚。

    颜她仰头看着被星子点缀得越来越亮的夜幕,弯了弯唇角。

    “看来明日是晴天,你果真没骗我,入夏后就能看见银河了。”

    谢砚之也抬起了头,看着璀璨的夜幕,他笑着道:“此后每过一日,银河便会变得越发清晰,直至秋夏交替之时达到巅峰。”

    还有一半话藏在心中未能说出口。

    只可惜,今年无法陪你去看秋夏交替之时最亮的银河。

    颜嫣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只可惜,再也没机会与他一同站在这片天幕下看星星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衬得两岸蛙声愈发吵闹。今夜,也不知是哪户人家在办喜事。

    烟火“咻”地一声升空,撕裂这令人不适的寂静。

    夏日的烟火一闪而逝,火光散尽,只余无尽的黑暗。

    蛙声却越来越喧闹,没完没了地吵呀闹呀。

    他们的故事将止于这个夏。

    有浮光不断自颜嫣眼前掠过,她耳畔又响起悲怆空灵的鲸鸣。

    她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弯起眼角,释然地笑了笑,“就像这场烟火,虽短暂,可我会记住。”

    她顿了顿,又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百年后,我是你的枕边人,我们同床共枕八年,夜夜相拥而眠。”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是每晚做梦都想嫁给你的那种喜欢。”

    “只可惜……未能真正遇见少年时期的你。”

    “你将来若是遇见一个叫颜嫣的女孩,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因为……我本就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你生命里呀。”

    为什么越说,她的眼眶越酸呢?

    也是。两百年何其漫长。

    他会遇见柳南歌,会遇见很多很多她不曾见过的人……

    谁又会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在心中记上两百年之久?

    她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最轻描淡写的一笔,无足轻重。

    两百年后的谢砚之根本不记得还有颜嫣这个人。

    她又一次扬起唇角,眼眸中却不曾染上半点笑意。

    “我也会努力忘了你,倘若我有能力杀你,我仍不会手软,若无那个能力,我亦会躲你躲得远远的,我们此生最好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她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听不真切。

    一缕清风刮过,颜嫣此人便在这个时空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出现过。

    .

    影找到谢砚之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他目光空洞地躺在狭小的船舱中,喃喃自语:“我为何会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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