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肓,却仍旧撑着病体与他分析天下格局,分析世家态度,分析李家当何去何从、如何抉择。 窦氏想了许多做了很多,可以说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帮他的都做到了。她叮嘱他戒急戒躁;叮嘱他该进时进、该退时退,叮嘱他小心行事、厚积薄发。 她为他付出良多,处处为他着想,直至油尽灯枯。 那天,她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别人世,借着回光返照之机与他最后一次长谈,握着他的手声声恳求。她让他答应照顾好孩子,照顾好他们二人的四子一女,不论日后出现何等变故,都不会让任何一人出事。 她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登临帝位,他们的孩子会重蹈杨广与杨勇的覆辙。她让他答应,会做一个好父亲,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当真有这种苗头,也一定妥善处理,从中转圜,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她抓着他的手,殷切叮嘱,苦苦哀求,那是她最后也是内心最深的担忧。 “你答应了,你都答应了,可你是怎么做的?”窦氏泣泪成串,语气之悲怆凄凉直击人心。 他是怎么做的?李渊恍然,双唇抖动,说不出一个字。 窦氏故去第二年,玄霸早夭。其后平阳为了他的大业四处奔走,拉拢反隋义军,更为他在关中打下一片地盘,助他攻破长安。李唐建立后,又为他驻守娘子关,挡住突厥南下的门户。 那些年她受过多少伤,尝过多少苦。若非是几次战事伤了身子,何至于年纪轻轻便辞别人世。 至此他与窦氏的一子一女便这么没了,唯剩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 可偏偏这三人的结局更为惨烈。 窦氏上前死死抓住李渊的胳膊,咬牙怒斥:“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吗?玄霸与平阳便罢了。大郎二郎与四郎呢?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你明明早有察觉,早知此等局面,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说你会从中转圜,你说你会帮他们。可结果呢?你该做的一样没做,不该做的全都做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为了你那点私心,他们之间的裂缝何至于越来越大,何至于一步步走到今日! “大郎与四郎尽皆惨死兄弟之手,二郎便是还活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一步步被逼至此,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李渊,你对不起我!几个孩子,你一个都没护住!你把我的孩子们还给我!你把他们还给我!” 她声声控诉,言辞激烈,语气中满满的悲凉与哀凄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掐在李渊的喉咙,即便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哭着哭着,窦氏眼眶赤红一片,泪滴淌出血色,脸上是两道刺目的猩红。 李渊猛然醒来,惊坐而起,额头汗水淋漓,大口喘息。 “圣人!”柳宝林急忙倒了杯温水喂给他,“圣人可是做噩梦了?” 李渊颤抖地接过水杯,缓缓回神:“朕睡着了?” “是。臣妾观圣人状态不好,很是疲累,恐圣人一直强撑着身子受不住,便点了些安神香,想让圣人歇息一会儿。是臣妾自作主张,请圣人恕罪?” 恕罪?何罪之有呢。他年岁大了,确实需处处注意,昨日发生之事让他精神紧绷,始终强撑对他没有半分好处。柳宝林此举也是为了他好。 可惜她的好意终究是被辜负了。这一觉他虽确实睡了过去,却并不舒坦,一直被梦魇所扰,不得安宁。 最先梦到李世民没能及时赶到,李建成最终弑父夺位; 接着梦到李世民一箭射死李元吉,斩杀李建成; 然后梦到起兵举事之前那些年,一家人在太原温馨欢快的日子; 最后梦到窦氏。 窦氏…… 李渊手一抖,水杯摔落床边,碎裂一地。 柳宝林弯腰收拾好,担忧地看向李渊:“圣人这是怎么了?” 李渊不言不语,神色呆滞。 “圣人可是在为太子与齐王伤心?” 李渊眼珠动了动,柳宝林觑着他的面色说:“太子与齐王毕竟是圣人亲子,圣人难过在所难免,臣妾明白。只是逝者已矣,万望圣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李渊没有回话,起身走到窗前,殿外内侍宫婢忙碌洒扫,可即使他们努力了一夜,李渊仍旧能感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