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候你要是不顺着她,她没准儿真能做出来当着文武百官和南燕使团的面儿把她知道的抖落出来,若是那样,只怕情形会比现在遭上百倍。” 他目光微渺,有些低怅,喟叹道:“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当年易之的话说得没有错,这种事一旦错了,总会遭报应的。” 宁娆听出了他话中的积郁,甚是心疼地轻抚住他的面颊,道:“我们就想着怎么解开当前困局,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了,我们都往前看,好不好?” 她目光晶莹地凝着江璃,让他黯然沉郁的脸色稍稍转亮,他想要将她紧搂进怀里,可又顾念着她的伤势,只有隔着被衾轻轻拢住,向她保证:“阿娆,你不要怕,当年我既费尽了千辛万苦坐上这个位置,就断不会轻易让旁人把我拉下来。我绝不会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宁娆自是信他的。 她微微一笑,调侃道:“这句话我倒是信,从来只有你算计旁人的,端没有旁人能算计了你的。” 江璃板起脸,撅住她的下颌,故作沉冷道:“好呀,你敢诽谤天子,该当何罪?” 宁娆怕他才怪,反不由得浅笑出声,可这一笑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那因刚刚心事堆积而暂时忽略的灼痛又回来的,搅扰得她难受不已。 额头上冒出冷汗珠儿,顺着脸颊流下来。 江璃见状,忙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捞出来,小心翼翼安放回榻上,拉过被衾盖住,道:“好了,不敢跟你闹了,你好好休息,身上的伤不能马虎,等过一个时辰还得起来换药。” 宁娆点头,乖巧地将眼睛闭上。 不会儿她便进入了睡梦中,酣息绵绵均匀,江璃凝着她的脸,发觉额上那朵红花颜色又淡了许多,只剩下一抹粉红的印子,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突然想起,曾经长安城中曾一度流行以云梁奴籍取乐。 传言额间花不同于一般的花钿,因其色泽特殊,花瓣精细,且是在素以美貌著称的云梁女子额间,又有许多关于此的遥远传说,王公贵胄多以观赏额间花为娱乐。 他对此早有耳闻,也对这些荒诞之举嗤之以鼻,偶尔听人提及细节,也会对那些饱受摧残的云梁女子报以少许的同情心。 但仅此而已,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所谓的额间花,竟是这般残忍,这般……让人心碎。 江璃想起冼尘殿里那冒着滚滚热雾的水池,想起宁娆毫无防备地被推了进去,眼神不由得转冷,透出些阴森戾气。 …… 那惊魂一夜虽然看上去千头万绪、牵扯甚多,但是想要查,总归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江璃的案牍上放着禁卫呈上来的奏报,只匆匆扫过一眼,实情与他所料一般无二。他命驿官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给南燕国主的密信之后,便放下手中政务,想去会一会这位深藏不露的武德侯。 走到殿门后,却停住了脚步。 外面早已备好了舆辇,江璃略一犹豫,冲身侧道:“把莹婉带到冼尘殿,朕要先见她。” 白天的冼尘殿没有夜间看上去那么阴森可怖,或许是内侍听说天子驾临,提前清扫了一番,轩窗高抬,青石路板光可鉴人,连旧布帷幔都被浣洗干净,令人舒心了许多。 江璃顺着雕花路往前走,凤眸掠了眼两侧的水池,内直司果然办事得当,里面的水滚烫蒸腾,稍一靠近便觉有热雾迎面扑来。 南莹婉站在雕花路尽头,垂眉敛目,冲江璃敛衽揖礼。 “表哥。” 江璃讥诮一笑:“表哥?朕还以为莹婉也不认这个表哥了,在心里将朕当成了仇敌。” “不!”南莹婉双目含泪,朦胧凄惶地抬头看他,欲语还休,仿佛有难言之隐,只是看着他摇头。 江璃其实从来不吃这一套,从前之所以纵容她、袒护她,其实只是因为她是太傅的女儿。 这样一想,从前种种,倒真不知是对是错。 江璃看着她,平静道:“莹婉,这么多年,朕或许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对你,对你的母亲,朕自问一心庇护,能给你们的尊荣富贵都给了,哪怕有些不该是你们得的,朕也力排众议给你们了。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南莹婉脸颊上的泪成珠串一般的往下落,哽咽了几声,低低道:“为了父亲。” “对,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傅。所以,当朕知道太傅真正的死因之时,要把这些尊荣富贵从你们身上收回来一些,这不为过吧?” 南莹婉咬住下唇,不出声。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