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底囚牢里也只是不久前的事情,但当她再次坐到阳光底下时,却有一种恍然如隔世的错觉。 唯有脖颈上那条蝴蝶束口的红绳,正在告诉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陈邻干脆在木箱上躺下,伸展开四肢想好好晒一下太阳。她仰起脑袋眯着眼睛往上看,雪白船帆鼓起,阴影垂落于甲板。 而在一切阴影的最高处,在阴影触及不到的,光明灿烂的桅杆顶端,坐着徐存湛。 他曲起一条腿踩在横杆上,另外一条腿懒洋洋的垂着,雪白长发仍旧不绑,被海风吹得凌乱。 他仍旧背着棺材,那把木剑,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陈邻一下子跳起来,兴奋,挥了挥胳膊喊他名字:“徐道长——” 徐存湛立刻就低头了。 他低头得非常快,几乎在陈邻喊出声音之前就已经低头;但陈邻对这方面不敏感,所以没察觉,还以为徐存湛是听见她声音才低头的,蹦起来又朝他挥了挥手。 徐存湛从桅杆上跳下来,轻巧的半跪落在陈邻面前,垂眼向她伸出一只手。 陈邻熟门熟路爬上他掌心。徐存湛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特别呛人的血腥味,就连眼睫也变成了干干净净的雪白,和海底那个大杀特杀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掌心依旧温暖,身上是干净的皂角香气。 单手托起陈邻,徐存湛眼眸略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睡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陈邻活动了一下胳膊腿,中气十足的回答:“睡醒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存湛:“既然没有哪里不舒服,那我们来继续聊之前的话题,为什么把我给你的置换符,给了别人?” 他问出这句话时脸上表情仍旧是笑着的,眼眸弯弯,看起来一派温和无害又乖巧。但他托着陈邻的那只手,手指却微微曲起,指尖虚抵着玩偶身体四周,隐约形成一个包围的趋势。 陈邻没察觉。 她挠了挠自己脸颊,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那个新娘子快要溺死了,我觉得她比我更需要置换符。” “……只是这样?”徐存湛指尖动作停下,疑惑望着陈邻。 陈邻有点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是因为你跟我说过,就算这具玩偶坏掉了我也不会死,所以我才敢把置换符给别人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置换符是不是有什么延迟的毛病啊?明明新娘子就在我眼前被传送走了,但是你却一直没有被传送过来。” “置换符没有毛病,我是同时被传送过来的。不过我先去其他地方打探鲛人的情况了,没有立刻和你碰头。” 徐存湛倒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骗陈邻,说了实话。在说完实话后他又紧盯着陈邻,试图分析玩偶的表情。 会失望吗?会难过吗?会…… 玩偶恍然大悟:“这样啊,难怪——我就说你怎么一直没有露面。” “不过你真的吓了我一跳,那么多鲛人你一个人就解决掉了,我原本还担心我们两会不会都栽在那里呢。哦对了,这个还你——在水底的时候,多亏了它,连续两次救了我呢。” 她解下自己脖颈上的红绳,递还给徐存湛。 徐存湛这下是真的觉得奇怪了。 他捧起陈邻,这次又凑得很近,而且没有去接陈邻手里的红绳。 徐存湛:“为什么不生气呢?” 陈邻疑惑:“什么生气?” 徐存湛道:“我明明被传送过来了,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你。” 陈邻愣了愣:“啊……你不是说你去打探鲛人的情况了吗?这样做是对的啊,既然你做了正确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生气?”徐存湛仍旧不解:“可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会死,你被我抛弃了,不应该生气吗?”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