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还是没信。 温廷安故作老成,拍拍他的肩膊,情真意切地安抚:“二弟别多想,庞四那端的事,为兄会替你寻回公道,明早回府,为兄请洛阳城内最好的大夫给你治腿疾,你且安心,为兄不会教恶人得逞的。” “替我正骨的人是谁?”温廷舜忽然问。 “姓沈,沈大哥的父亲是庆州地县的行脚医,沈大哥亦是颇有造诣,你的双腿便是他为你正的。” 少年一副若有所思之色,并未言语。 草庐浸漫在皑皑白雪里,雪光熹微,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身量瘦削修长,但不算清癯,他停住了抚掌的动作,猝然间,抿唇勾弧:“长兄所识得的能人志士,倒是不少。” 温廷安觉得他是误解了,但这番话也没错,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不吝,不学无术,三教九流里结识的人是不少,一堆乌七八糟的狐朋狗友,什么官衔,什么道行的,无所不包。 温廷舜有伤在身,露出了显著的乏意,温廷安借着歇养的托词,让这位祖宗歇下,她亦是疲乏极了,但思绪却清醒着,坐在稻草堆上,谛听着雪声,不知不觉睡去了,待到晨光熹微之时,落了一整夜的大雪终于消停,她的身子原本是僵冷的,但不知何时,近处捎着一盆油火,烘烤得她感到暖和。 她和王冕搀着温廷舜上马车,原想去寻沈云升打个招呼,但王冕却道:“那个姓沈的,起得比鸡还早,提早一个时辰就负着书箧走掉了,说是要赶路。”语罢,给了自家主子一张手写的药方子。 温廷安接过一看,竟是满篇细致入微的复建事宜,沈云升这人,就是面冷心善。 温廷舜留了心,看过了那篇药方子,眸露深意。 进城归途上,王冕道:“我说那姓沈的可真神,昨夜我睡在屋外,夜半解手时,看到他居然在挑灯念书,明明俩眼皮快阖上了,他就用木钉戳自己大腿,戳出了血,逼迫自己醒来,继续背,对自己可真够狠,简直不要命。” 温廷安合拢折扇,道:“这大概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是沈大哥的唯一出路,沈家就指望他一个人撑持了,春考是他的命,他必须对自己狠。” 马车内两道各怀心思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似乎都诧讶于像她这等玩世不恭之辈,还能说出这种金语良言。 温廷安额庭渗出冷汗,找补道:“这番话我是听二叔说的,他不是时常拿竹棍鞭笞三弟么?说是修理得越狠,三弟越能成才,我想,这与沈大哥锥刺股,应是同一个道理罢。” 叙话间,一路行了十多里路,到了洛阳城外郭城门口,今日城门竟是设了禁障,皇城司和巡检司正在查人,一位伍长眼尖,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崇国公府的马车,迅疾去通禀给司门郎中,司门郎中大慑,忙唤了巡检司来,到了马车前,请示了下,一见车厢内的人,正是崇国公府失踪了一整夜的大少爷二少爷,巡检司忙对伍长吩咐道:“快去给国公府去信,说是找着人了!” 大房夫人吕氏和贴身嬷嬷在半里开外的茶荫棚候着,吕氏一直在手捻紫漆佛珠,祈祷两子平安无事,陈嬷嬷看到了押队护送了国公府马车前来,幸喜地唤吕氏,找人找回来了,吕氏待看到了温廷安惫倦憔悴,又看着温廷舜腿脚满是干血,差点没晕过去,率先盯向温廷安:“你们哥儿俩弄成这样,这算是什么事啊!” 吕氏身子娇弱,根本是受不得打击,府内都知晓她教子无方,所有人都晓得大少爷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庶子温廷舜课业极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反而是颇受器重,就在昨日晌午,这块宝玉没去族学,老先生纳闷了,亲自到国公府问候,温老太爷发了很大的一通脾气,抓她是问。 偏巧大房的三姨娘刘氏嘴碎,唯恐天下不乱,借助了大小姐温画眉的嘴,把温廷安欺侮庶弟的恶状,含蓄地告到了老太爷面前,老太爷勃然大怒,数顿数落,斥曰朽木不可雕,温家出了阿斗,真是奇耻大辱,他不仅罚了吕氏的跪,更是放令,说是今次待温廷安回来,直接上家法伺候。 这令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小姐们,均是看笑话看热闹,让大房颜面尽失。 吕氏五内摧伤,本来想替这孽子求情,但见着了二儿子温廷舜畸形的双腿,登时红了眸眶,心中满是凄然,知道温廷安必是免不了一顿好打,但那温老太爷虽是文官,但在早年也是征战过沙场的将臣,那一竹棍落下去,岂不将她儿打死了? 温廷安再是多无可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