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道路不熟,走得谨慎,很费了些工夫,回去时提轻功急纵,不过片刻便至,扒开洞口枯枝穿过木门,密道内仍是原来的模样,连地上的油烛都未曾熄灭。 舒念拔起油烛往回走,堪堪走了一二丈远,忽听对面有脚步声逼近,忙一口吹熄烛火,避在一块岩石之后。 一颗心重重一沉,这么快就有人追到这里,地室里昏睡的崔述难道已经落入其手? 蹲在原地侧耳倾听,地道空荡,很快辨明对面只有一个人,而且步履凌乱,仿佛全无武功又受了外伤—— 舒念心中一动,闪身迎上,借一点洞口处微弱的雪光,看清对面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跌跌撞撞过来,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失声唤道,“崔述,是你么?” 那人蓦然止步。 黑暗中便听一声破碎的哽咽,未曾吐出便被阻住,哽在咽喉之处—— 舒念点燃油烛,秉烛相照,一时间心内便如打翻了一屋子酱料坛子,说不清甚么滋味—— 崔述立在她面前,鬓发凌乱,全身上下只一条薄薄的中裤,多半个身子不着寸缕,双臂瑟瑟环胸,兀自冻得不住发抖。 舒念只觉心间那活物突然暴起,往她心腑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一时间疼得指尖都不住震颤,张口便骂,“你——” 崔述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通红,目中水意盈盈,仿佛下一时便要滴下泪来。 “疯了”两个字便无论如何出不了口。 舒念将烛插在壁上,除下斗篷,上前披在崔述身上——她身量远较崔述矮小,本应及踝的斗篷堪堪遮过膝弯,聊胜于无。 崔述僵立不动。 舒念系好带子,俯身拉手,“走吧。” 崔述手臂一绕避开,留了个冷冰冰的侧脸给她。 舒念想想自己理亏在先,低声下气道,“我看你睡着,出来找点吃的,这不是正往回赶么?” 崔述死死咬着下唇,不言语。 舒念拿出初初重生时忽悠苗北望给自己撑腰的工夫,强行挽住他光裸的手臂,只一碰触便觉冰凉,连忙用手上下搓摩取暖,口中老实认错,“是我不好,这里太冷了,咱们快走吧。” 崔述呼吸沉重,胸脯剧烈起伏,却不管舒念怎样解释,只不言语—— 舒念自打脱了斗篷便觉寒冷,然而眼前这人几乎便是赤条条的,竟然还梗着脖子干耗,耐心告罄,强拉了他手腕,拖着便往洞外去,堪堪走出一丈远,掌下一沉,便听“扑通”一声闷响。 崔述双膝一软栽倒在地。 舒念俯身查看,此时才看清这人竟是赤着双足一路追过来,密道内泥泞不堪,一双足便裹作一个泥团儿一般—— “你简直——”舒念又是生气又是懊恼,一把握了他足踝,“有没有割伤?” 崔述偏转脸,只不言语。 舒念感觉掌中那只脚一直细细震颤,扼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实是心疼得紧,想了想道,“饿不饿?” 崔述不为所动,舒念却清楚瞧见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液,忙从袖中摸出那半块干饼子,递到他面前—— 崔述慢慢伸出一只冻得青白的手,捏住饼子边缘。 舒念忍着笑意,温声道,“我真的找吃的去啦,还熬了粥,咱们再不走,一忽儿煮糊了可就吃不成了。” “真……的?”他声音嘶哑,因为整个人抖得厉害,声线也是颤的。 “当然是真的。”舒念将心一横,往他身前蹲下,“走吧,我背你。” 崔述迟疑许久,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颈项。舒念丹田蕴力,暗暗庆幸苗千语这壳子自幼习武,外家工夫总算还将就,起码背一个人不在话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