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矮榻,“那边还有地儿。” 崔述坚决道,“念念睡这里。” “不行。”舒念一口回绝,自往松木柜中取了被卧,一时回头,却见崔述直挺挺坐在床上,愤愤然瞪着自己,目中隐有水意,倒仿佛受了甚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舒念气焰顿消,“怎么还不睡?” 崔述胸脯不住起伏,喘息剧烈。 舒念心中一动,忙扔了被卧,三两步赶过来,扳着他面颊端祥一时,越看越觉不妙,“又发作了?”也不等答话,双手握着他薄薄的中衣衣襟,两边一分,露出欺霜赛雪的半边肩背。 俯身查看时,那掌印仍是早先的时模样,既未变坏,也未变好—— 舒念与他拢了衣襟,疑惑道,“哪里难受?” 崔述与她四目相对半日,忽尔别转脸,自往枕上躺了,留了个后背给她。 灯影之下,小吴侯肩线秀美,腰线细瘦,一头乌黑的长发烛火下隐有流光,飞瀑流泉也似,好看得紧。 舒念瞬时福至心灵,她拒绝与大爷同床而眠,惹得大爷生气了?便试探着展开锦被与他遮盖,果然被他一掌掀开。 好像—— 是的。 舒念被小吴侯一团孩气逗乐,忍着笑意,“大冷天不盖被子,冻病了怎么办?” “病就病了——”崔述闷声道,“病了念念就会挨着我睡了——” 舒念一滞,这说的是在积秀谷的第二日,彼时入骨针法尚未改进,饮冰寒气犹不稳定,一日突然汹涌,将崔述冻得昏沉。舒念一时心软,想着左右小吴侯神智不清,无甚关碍,便与他同被而卧,一则分享体温,二则渡真气趋寒。 却不想此人都那般情状了,居然还能记得? 早知道就不该胡乱心软—— 如今唯有在解掌毒时给小吴侯多用些麻沸散,留点时间给自己跑路,是唯一的破题之法。 事已至此,舒念也无甚纠结,左右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便抱了被卧过来,自己展被躺了,推崔述道,“这回可该睡了。”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吹熄油灯,下了帐子。 黑暗中但听身畔窸窸窣窣,大爷果然老实躺下,便阖目平卧。她连日劳累,骤然间高床软枕,片时便倦意汹涌。犹自半梦半醒之时,忽觉颈畔微凉,有温凉的鼻息拂过耳畔,便如破冬时第一缕暖风掠过冰封山冈,虽是小心翼翼,却毫不退缩。 柔和而又坚定。 舒念瞬时睡意消弥,倏然开目,直挺挺躺着一动不敢乱动,“小吴侯?” “嗯。” 嗯什么嗯?难道不该主动退后些?这事传将出去,脸面性命还要不要了? 舒念腹诽一时,忍气吞声地往外挪了一寸,还未喘上口气,隔壁大爷迅速把空隙补上,温凉的鼻息附骨连筋一般贴在自己颈畔,方寸不离。 得寸进尺—— 简直欺人太甚。 舒念忖夺再三,又往外挪了一寸,右肩一凉,约摸小半边身子已是悬在床外—— 丧权辱国。 身畔悄无声息。 舒念还不及庆幸终于消停,那边大爷略动了一动,凉沁沁的一小片肌肤又密密贴在自己耳畔,每一次微凉的吐息带来的都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涌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舒念只觉烦躁难安,咬牙笑道,“小吴侯,您若喜欢这半边床,不若我让给您?” 大爷沉默,一时窸窣有声,退了开去。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