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烫金的信封,里面有一张一千块钱的支票,上面盖了印章,旁边的贺卡上写着这是她今年的分红。亏她还记得。 腊月二十六,她给周打电话让他来取长袍,一件鸢黑,一件杏黄,他早就暗示说自己喜欢中国式的衣服,尤其是长袍。到后来杜加林实在受不了他的暗示,只得让人量了他的尺码,主动提出要给他做衣服。周先生仔细打量了,觉得很满意。 她又拿出两千块钱给他,“这是今年赚的钱。” “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你我之间更要这样客气。” “你不会还在为小说的事情生气罢,文学艺术免不了要取材生活,但经过处理后它就与现实中的人脱离关系了。” 在杜加林的多番敲打之下,他小说的女主角终于从开服装店的小老板变成了画月份牌的画家。 “跟那没关系,这是你应该得的。” “今年春节想必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不如……”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人,我总不会认为你是一只鸟或者其他别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套《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上面包了红色塑料纸,“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明年再见吧。” 周先生走后,她给伙计们发了薪金,派了红包。她自己置办了许多年货,因为一个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就当过节礼分给大家了。等人都走光了,她在店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年三十那天,街上倒是很热闹的,她楼下的那户回无锡老家过年了。傅少爷按照协议给了她一套房子,最开始还是空的,一天后就已经摆满了全套的白漆家具。他对她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她到底没去住,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房子太大了。弄堂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处,起码一个人不会显得太空荡。 她今天拿报纸的时候,还得了一小盒水果糖,订《商报》一年的都会得到这么一盒。报上头版有他写的春节贺词。 杜加林觉得他写得很好,要说哪儿好,也说不出来。她从巷口买了一盆水仙花,又买了一张红纸,用面粉调了浆糊,把红纸剪了弄成小纸圈,套在水仙花的梗子上,图个喜庆。 屋里很暖和,炉子里的煤球很黑很圆,煤球是她买了煤粉自己做的。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结实些,她除了吃维他命片,每天还尽可能地做体力活。 她一个人,包了三种馅的饺子,芥菜的,西葫芦牛肉的,还有豆腐馅的。她包饺子一直包到十二点,一共包了五篦帘,够吃好几天的了。等小闹钟在十二点响起的时候,她去楼下放了烟花。 1926年,杜加林见了他有四十次,每次她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站在讲台上看不到的位置。顾小姐在这一年的九月份结婚了,对象也是《商报》的编辑,男方据说是她奶妈的儿子,最开始在纱厂做工人,后来因着顾小姐才进的报社,顾老爷很反对这桩婚事,还是傅与乔从中斡旋的。这是她听五姨娘说的,五姨娘还说傅行长为此很高兴,特地备了礼物拿着酒去顾家道贺。那天傅行长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到了家便哭,哭得很是伤心,据傅行长自己解释说是思念亡妻,并且不许别人再提起这件事。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有些惆怅。她还是希望他能再建立一个家庭,顾小姐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和傅与乔面对面说话已经是1927年六月的事情了,欧阳和杜二小姐在这一年决定结婚。欧阳非常注重形式,认为人生只有一次婚礼,一定要大办。他一共派发了一千份请柬,每封都是手写,传言欧阳为了写请柬差点患上腱鞘炎。 她作为新娘的姐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这两年,她翻译了三本lucian的书,总共得了一百三十块钱的稿费,想了半天笔名,最终定了甄假。她早就想翻译的,不过当初为了得学位把这个想法就抛却到了一边,毕竟拿了人家的奖学金,不拿个学位实在说不过去。她对商业上没有太大野心,一半事物都交给tony打理,tony一年前便换了英文名字,还专门花钱找人取了表字。 杜加林想着过了两年,她怎么也得比以前有出息多了,见了他不至于局促不安。M.BjZjnf.COm